「还好Allen反应快，不然你知不知道我多糗。」上车後妈妈对杏瑜一番责斥，猛烈的指责如机关枪连发子弹，又不巧交通号志由黄转红，红灯使她烦躁且给她空闲烦躁。
「刚才是他拉我，所以我才站不稳的……」杏瑜终於能为自己辩解，明明她是有理的，但却嗫嚅得像在找藉口。
「他只是跟你握手，你出糗还赖给别人？」妈妈拍打方向盘，瞟了杏瑜几眼。
「可是他……」
此时汽车突然加速，後座力打断杏瑜的话，既然被打断了，她便不再开口。
反正不管怎麽说，妈妈都不会信。
罪魁祸首成了英雄，提出其他的说法，看来只像她拿墨汁洒脏他的白衬衫。
「不过这样也好，你找个时间跟他吃个饭，就说要谢谢他。」
杏瑜瞬地扭头，睁大眼睛想让妈妈发现她无声的拒绝，但妈妈压根就没往她看，还在喃喃以後申请学校可以向Allen打听。
她知道以Allen的条件，任谁都会觉得不错。
但谁知道他一身正装下的无礼？
「一定要吗？」杏瑜悄声地问，那听似询问，其实实为是请求。
「吃个饭很困难吗？」妈妈蹙起眉头，以上司下达指令般的口吻道：「他月底就会回美国，动作快一点。」
「……好。」她敛下眼眸，抠弄着自己的拇指指甲。
妈妈接着评价其他子女，还有怨着以前她比朋友优秀但现在却不是发展最好的……杏瑜默默听着，直到不小心撕下一块死皮，才吃痛地倒吸一气。
「不要再抠了！跟你说几次手会变丑了？」
「嗯……对不起。」杏瑜双手握拳，并把拇指藏在手心。
她总觉得妈妈把她当成商品在经营。
杏瑜按亮玄关的灯，高跟鞋收进鞋柜里，缓缓地走到窗边，拿起花洒给窗台上的植株们浇水，然後撑着身子，出神地望着游泳的斗鱼，半晌，她跑去打开柜子。
泳衣已经很久没拿出来了。
社区的室内泳池屏除掉「游泳看天气」的缺点，所以她通常选在其他人上班上课的时间，人少的泳池总是比较舒适。
泡起水来比较舒服。
她抱着浮板，随意地踢腿，没有前进，就漂着。
她不会游泳，但她喜欢漂在水上的感觉，就像四面八方都在支持她，无条件地支持。
温柔似水，水是温柔。
她注意到有一位男子要下水，便往旁边让了让，她发现他腰际上有一幅刺青，大概地瞥一眼，有时钟和锁链。
刺青的都没前途。妈妈总这麽说。
她开始踢腿，以缓慢的速度远离，但那人一下水，瞬间就追上她，然後超越。
「好像鲸鱼。」杏瑜的视线跟着水中的身影，她无法将视线移开，他游得很快，但没有溅起多少水花，很平稳地游着，如同深海里的鲸鱼。
真好看。
虽然她不会游泳，但她常看别人游泳。
杏瑜在吹头发时有人打电话给她，一瞧，来电的是佳儒。
她关掉吹风机，用毛巾擦拭着发尾，并接起电话：「喂，什麽事？」
「你有空吗？」
「我刚刚去游泳，正要吹头发。」杏瑜问：「怎麽了吗？」
「喔喔没啦，只是想跟你说今天我们去吃的那间餐厅超雷的！餐上得慢就算了，还很难吃！服务态度也是有够差，还好你没来。」佳儒的音量大得让杏瑜怀疑自己按到扩音。
「对不起啦，我下次补偿你们，请你们吃好吃的。」对於临时爽约，杏瑜仍然感觉抱歉。
「那是必须的齁齁齁──」
杏瑜抠了抠指缘，被水浸泡过的死皮能轻易撕开，撕完手的皮屑，她摸了摸嘴唇，平滑的嘴唇没有老废角质，但她硬是揪出一小角、撕下一片皮，刺刺痛痛的。
她看到Allen传给她几则讯息，她不想点进去，但人脉需要经营，她必须给妈妈一个交代。
不如早死早操生吧！
她点进Allen的聊天室，按照妈妈的说法送出饭局邀请，她没料到他会秒读，但意料中地他答应了，甚至积极地想敲定细节。
为了避免第二次见面，她想把时间压在月底，然而他直接传来时间与餐厅，她必须配合对方，因为她是以「答谢」为由。
「唉──」低下头她深深地叹息，半乾的发丝散落在脸颊旁，形成屏障，屏蔽掉她的眼泪被人发现的可能。
直到有人走进更衣区，她才重新拿起吹风机，就像什麽都没发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