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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这个空间里的演员全是目前一线的演员，不可能不知道彼此是谁，还是照规矩一一起立自我介绍，湛路遥比对着手上的名单点头示意，接着温之姀在工作人员旁边缓缓起身，「大家好，我是温之姀。」
也许是因为後来进来的人太多，谁也没注意到她，除了先到的杨曦凯、夏子晴，还有已经知道她在名单上的制作组以外，其他演员和夏子晴的反应差不了多远，互看彼此一眼，似乎都对她的出现感到诧异。
「那里是给各组工作人员坐的，你到前头来坐。」湛路遥一句话里虽然没有指责，温之姀却莫名感觉周遭的视线仿佛随着这句话多了些嘲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得难堪，也不知道还能挤进桌子的哪里。
倒是身为女主角的夏子晴体贴地化解了她的尴尬，挪出身旁地空位给她，「之姀姊，我这里还有位置。」
温之姀连忙拿着自己的东西入座，小小声地向她道谢，夏子晴微笑摇头，「没事。」
「从第一场开始吧。」湛路遥低头翻阅手上的剧本，所有演员彷佛都和他成为一体，同步跨越着每一页的场景。
读本会议的气氛本来介於拍戏和幕後之间，即使方才还有些初次见面的不自在，但当每位演员都投入剧本里给的情绪时，原先属於彼此的界线隔阂就会渐渐消除，欢乐的剧情大夥会被表演者逗笑、沉重的剧情彼此也会不自觉放慢呼吸，将这个空间全留给对戏的两位。
温之姀听着他们的每一个语气的高低起伏，仅仅只是坐在那都能轻易勾勒出画面，她看着剧本上的一字一句像是出神又像是更沉浸在他们给的世界，好一会听见湛路遥有一些不耐烦地唤出她全名，温之姀这才猛然回神。
「56场，该你了。」湛路遥翻着剧本提示着，也懒得计较她发怔的原因。
「是。」温之姀翻到她标记过的位置，深吸一口气试图想像练习时每一次表现的那样，揣摩着角色的心境後准备念出台词，只是温之姀不管张口几次，应该吐出的台词一个字也没能出来。
她只能发出毫无意义的状声词，手也不由得颤抖着，就像每晚惊醒後无法自制的恐慌，说啊、说啊，就算这麽告诉自己也说不出一句话。
「温之姀？」湛路遥皱眉敲了两下桌子，无声地质问着她在做什麽。
温之姀与那道犀利的视线相视後，呼吸节奏更是慌乱，读本会议开始後不曾抬起一次头的演员们也全都看了过来，尽管什麽话也没说，那些视线却像在讪笑着她为什麽还不知羞耻的坐在这里。
她不知道在想什麽，就这麽脱口而出，「就算只是同情也不可以吗？」
原先演员们专业的表演中所建立的空间、氛围，在她出声的那一秒硬生生被打破，其他演员眼里原先的不解，在听见她的声音後瞬时化作无法理解的错愕，一一看向她以为是自己哪里听错了。
温之姀脑筋也是一片空白，就算好不容易能说出口了，她的声音还是和想像中截然不同，不但没有情绪还生硬的像在朗读课文，她之所以能说出口只是因为她用说的，而不是用演的。
杨曦凯丝毫没有被她的表现受影响，投入情绪所有情绪扯开笑容，露出「杨曦凯」绝对不会露出的嘲讽笑容，「同情？就算只是同情你也要吗？你的爱到底是伟大还是廉价？连自尊都不要了，却还奢求我的同情？」
全场错乱的步调不过片刻间又被杨曦凯拉回了节奏之上，两人的差异高下立判，温之姀没有勇气也没有自信继续下去，试图开口道歉，「我……」
「往下接。」湛路遥连看她一眼都懒，随便猜也知道她要说什麽，立刻截断她的话命令道。
温之姀知道在湛路遥面前她没有说不的权利，只能硬着头皮照做。
前一个小时其他演员即使台词再长、再绕口，都能随着角色起伏一次过，温之姀的舌头却像打结似，连最简单的一句话也连连卡关，「就、就算这样也可以，所以、所以一次也好，给我吧。」
剧本上头三角形标注的恳切、哀求、坚定，一个也没展现出来，甚至根本不知道演这段的意义在哪，温之姀停顿看向湛路遥，以为大概会挨他一顿骂，他却像什麽事情都没发生一样，继续引导流程往下一场排练。
在场的演员们即使意外心里也多少有个底，温之姀为什麽会无缘无故替换上来却一点消息都没有？就算不是湛路遥安插进来的人，但导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说话了他们还要说什麽？只能摸摸鼻子说服自己，好险温之姀的戏分不多、不会严重到拖垮他们就好了。
一个读本会议整场走下来也要几个小时，即使戏份不多也得陪大家走完整个流程了解剧组状态才能一同散会，温之姀也不过才低头几秒收拾东西，抬头便不见湛路遥的身影了。
温之姀慌张奔出会议室外的长廊，来回看了一会都没见着人影，原本想亲自和湛路遥说的那句道歉忽然也没了去处。
本就挫败的情绪再也隐藏不住，轻易显露在小脸上，目光逐渐失去焦距，傻傻站在原地沉溺在自己的失败中，连电梯上下经过了几班也没发现。
「前辈？前辈？……温之姀？」身後的人连唤了几次，到唤出她名字为止，温之姀才意识到对方喊的人是自己，回头只见杨曦凯不晓得什麽时候也出来了。
温之姀想到自己方才在读本会议上的表现，根本没有那个脸听他喊这一声前辈，连看着杨曦凯的脸都有些难堪，只能低头掩饰自己的情绪，轻声问道，「有什麽事吗？」
杨曦凯瞧着她的脸色也明白，她现在并不想和自己有多余的接触，自己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自讨没趣，尽管如此他态度依旧，温和地邀请着，「子晴他们等等没有行程，想一起去吃点东西讨论剧本顺便培养默契，你要去吗？」
温之姀听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下意识看向其他还在会议室里等着杨曦凯的演员，一抬头正好和里面几位视线对了个正着，对方眼底来不及藏住的焦急、不乐意一下全入了眼底，却又急忙收拾，回以她一个礼貌的微笑。
温之姀也点头示意後，对眼前的杨曦凯摇了摇头婉拒，「谢谢你，但我不太方便。」
她不是在骗他，她是真的不方便，连来这的车钱都需要斤斤计较了，哪有多余的钱跟他们去培养默契呢？就算她能，其他演员恐怕也不乐意她的出现，这点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是吗？那只好下次开拍再见了。」杨曦凯也能猜出她的顾虑，没有多余的勉强也没有过度的客套，见电梯门又要关上他连忙伸手替她挡住，温之姀看着来不及阻止他，其实她再多等几班也无所谓……
电梯门在夹住他的手几秒後又弹开，杨曦凯绅士地压住电梯门让她进去，温之姀从他和电梯门之间钻入，回头还来不及说句谢谢便听见他抢先说出口的那句路上小心。
也许是里头的人见温之姀走了，这时才出来找他，杨曦凯松开手让电梯门关上下楼，最後一秒、最後一眼，温之姀看见的是杨曦凯的侧颜，还有那总维持在一样高度的嘴角。
他大概是她见过最奇怪也是最虚假的人，虚假到连一点破绽也没有的艺人，温之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