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数时候,如若魔界境内有纷争叛乱,抑或是之前到复生荒探探花秀虚实,大都由寒靡情领头率军,平定与调查,不过这回三部之乱牵扯层面甚广,确实是让他有些头疼。
车辚辚,马萧萧,他乘着九婴,率领队伍一路西向疾行,心情沉重。
怕是,安宁的日子不多了。
数来,魔族与仙族之间的嫌隙在百年里日增月益,小至在凡尘里点点滴滴的摩擦纠纷,稍大的则是打搅花秀,近来还有他与伶舟璇玑之事,若非伶舟御风碍着面子,还要护着伶舟璇玑与陶宸两人的颜面才没有声张,不然早杀来魔界讨公道了,再来,是眼下的三部之乱,他其实很清楚此事定有仙族插手,因为往日在凡尘周流时,曾於酒馆与申屠部的三世子申屠絜结识,两人就此成了无话不谈的酒友,不过,他知道他是申屠三世子,对方却只知他是魔族人,却不知他是代王。申屠絜曾在醉意尽兴时和他发起牢骚,因醉意而说漏了嘴:申屠氏始终不满寒氏政权集团,暗地里与涑水派有所勾结,只待时机一成熟就要推翻寒氏王朝。
他曾问申屠絜,为何要反抗寒氏。
他醉意沉沉道:「寒儵本是仙族中人,老子世世代代都是魔族人,哪有被这堕魔者统御的道理?这他妈脸都丢尽了!想当年,魔族各部都是孬种是不?竟然就被他唬住、蛊惑咧?把他送入寒燊?我呸!他才不配!那可是我大纥骨邪老祖宗的圣殿!岂容他玷污?」
当时,若兰堂压抑着内心的怒火与屈辱,「确实,寒氏曾是伶舟御风的弟子,中道才堕入魔道,然而,那也是因为看尽仙族嘴脸,心如死灰,痛下破釜沉舟之心才毅然决然成为魔族,誓死一生与仙族为敌。」
申屠絜又喝了一大口的酒,「欸!这说到点上啦!这心如死灰,只不定哪日就死灰复燃嘞!」
若兰堂沉着气问:「所以,纵使他做的再多,那颗对魔族的忠心明摆在各部族眼里,永远都不够,是吗?」
「正是!」申屠絜大笑,「就因为他曾是武陵源的首席弟子,这事儿,永远抹不掉,总是祸害,谁知道他哪天就把魔族拱手让给仙族呢?太可怕了!」
「是吗?」他一笑,神色骤然转怒,「但今日,确实是你们申屠部背叛魔族,与涑水派暗地勾结,谁忠谁奸,不已分晓?」
回应他的,是申屠絜醉酒後倒在席上的如雷鼾声。
仙族自然乐见魔族分崩离析,此次叛乱,在金援、出谋划策上定当义不容辞,不然凭着极易有分歧的各部而言,是如何有能耐得以团结一心在短时间里收服素和部?
想来父亲也是心里清楚仙族此次所动的手脚,先是削弱魔族的向心力,而後调虎离山暗杀魔尊,最後留下内部纷乱的烂摊子给魔族,一连串事件下来,劳心耗神,各部之间的嫌隙又再次加深,而他也料想的到,父亲定当把那派来歼灭魔尊的杀手拿下,当作人质。
思及此,他不禁深深地叹了口气。那些刻意而为之,以及无心插柳柳成荫,都已通盘混淆在一块,愈发错综复杂,朝着不可逆、无可挽回的结局走去,他无能为力,因为他亦深陷其中,无法抽离。
此番前去,只能擒拿那些不服的族长,先以礼待之,回到寒燊後,但凭父亲处置:轻刑甚至是免刑,以展示团结大度的风范,或者,斩立决,甚至是亲属连坐,用以杀鸡儆猴……这些结果都是可想而知的,他却无法准确的揣测出父亲的最终决定。
父亲身为寒燊之主,确实不易。
此番马不停蹄的赶往西边,自繁华的京都走入人烟罕至的塞外,一刻都不敢耽搁,栉风沐雨。千嶂间,天汉闪灼,密密匝匝的散布在天宇之上,照亮了前方该走的路,他忽然想起,他们两人在古陌荒阡的那些日子,只是那时候,他们踏夜是为了寻觅正在欉里睡着的凫徯,一睹其怪样。
「兰堂你瞧,这怪鸟果然长着一张人脸!」
「小声些,别惊着牠们了。」
而现在,哪有那时的闲情逸致呢?
他嘴角泛着的温柔笑意,成了兵甲堆里唯一的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