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句话才发现自己有多帅，虽然全程是红着脸说的，不过灯光很暗看不见没关系。面对我若有似无的告白，玥月琴只是笑了笑，顺手揉过自己的眼睛。
「我从刚刚就很想问你，怎麽一整个晚上你都在揉眼睛啊？」我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阻止她
「不知道，眼睛就是很痒。」她眯眼瞪我「该不会是你偷偷在心里骂我吧？」
「喂，你到底几岁啊？而且骂人是耳朵痒吧？你不要故意跟别人不一样好吗？」我白眼
「那你呢？」她反击「眼球一直翻不会抽筋吗？」
「你平常上班是戴隐眼吧？」
「现在转移话题的速度很快嘛！」她莞尔「嗯啊，我觉得自己戴眼镜不好看，很呆，很容易被欺负。」
「哪会啊！我觉得蛮可爱的啊！」呃，话说出口後才发觉自己好像讲太快「我是说，不像集团夫人比较像邻家大姊姊。」
「嗯哼，意思就是没有威严？」
我点头同意「你戴眼镜整个人变得超温顺耶！」而且很有人性。
「唉，我记得很久以前我戴眼镜去公司，结果珊那天讲话超级没大没小，要不是因为她是我秘书不然真想开除她。」
「珊是谁啊？子炎也这样叫，你们很熟吗？不觉得叫得太亲密了吗？」
「她叫吕珊，是单名，喊全称总觉得有距离。」
「是喔，那我叫你玥月琴会有距离吗？」
「会拉近我想揍你的距离。」
这女人骨子里的基因到底多暴力......
「不过你就算了，你就是个没礼貌的死小孩，我不指望我们之间的距离能缩短到哪里。」
你不指望的事情还真多，人生是多没希望？
「啊！烦。」她突然低吼一声
我瞪她「没事干嘛乱叫，有病就去吃药！」
「因为烦啊！」
「干嘛烦？哪里烦？」
「活着就很烦。」
什麽鬼？
「你活着很烦？像我这种没钱没地位的可怜穷学生才应该烦吧？」
她侧过身问我为什麽。
「跟你比起来，我既没有可以依靠的有钱老公也没有一份稳定薪水高的工作，不仅一周上班打两份工，大学还在念夜间部，现在念到大二才惊觉建筑组不是我真的想念的科系，想转系又不知道转什麽系，想转学也不知道能转去哪里。存款没有像样的数字、吃饭最多只能吃两百块整的东西，想吃个披萨和猪排还得靠有钱的超商店员或是集团夫人，我跟你比起来才真的该烦吧！套句黄书宇说的我在社会上啥屁也不是，我才真的是活得很烦吧！」
「那你觉得活着很烦吗？」
「是还好，我一直都对人生满乐观的，在遇见你之後就有很多问题要解决、要处理，觉得人生才刚开始有趣起来。」
「果然就是屁孩思维。」她说「不过你干嘛羡慕我拥有的这些？等到了我这个年龄，你也能拥有啊！」
「你羡慕我有车有房有存款，但我羡慕你年轻漂亮有活力。如果我像你一样，我先生还会出去搞外遇吗？」
「话不能这样讲啊！你老公拥有像你这样聪明智慧、成熟稳重、事业有成又漂亮的老婆还要出去搞外遇，只为了找一个像我一样年轻有活力但脑袋空空的漂亮妹仔，真的只能说他商学没学好，机会成本懂不懂啊！？干嘛投资一个过客，要就找个能走一辈子的。」
「噢，在你眼里我是个聪明智慧、成熟稳重、事业有成、性感又漂亮的女人是吧？」她笑眯了眼
喂，不要以为复制贴上还穿插一句「性感」我没发现啊！
「因为对他来说过客更吸引人啊，有新鲜感。」
「对吧！」我爆气「男人都这样吗？都想要新鲜感？那麽想要新鲜感怎麽不切掉自己的鸡鸡更有新鲜感！我还番茄酱咧新鲜感！」
玥月琴傻眼到说不出话，「是有没有这麽厌男？」
「因为我前男友也劈过腿啊！虽然是我自己怀疑啦......但好笑的是我居然还可以鬼遮眼的原谅他！」
她忍不住笑了「现在是走出情伤了是吧？」
「欸，我也是靠了不知道几手的酒才走出来的好吗！」免费送你一记白眼
「是、是、是，恭喜你，终於可以摆脱渣男阴影。」
「不过，玥月琴...你之所以没有和你老公离婚除了要抚养小不点外没有其他原因吗？我感觉你是那种『玉石俱焚』、『要死一起死』、『敢爱敢恨』的狠角色啊，怎麽可能会对自己老公外遇的事情不闻不问啊？」
「现在是真心话大冒险吗？」她笑「不觉得现在两点很晚了吗？」
「怎麽会！」我坐起身，很自动的点开了床边柜的阅读灯「现在时间超适合聊心事的！」
「唉，年轻人体力真好，等你到我这个年纪，晚上十点就寝根本成了固定作息。」
「拜托玥月琴，真的不要把自己讲老，你这样自怨自艾难怪你老公不爱你。」
「喔齁齁，谢谢你喔！嫌我这伤口还不够大是吧？」
「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耶！」
她叹了口气也不情愿的坐起身，看着房间的摆设，她不自觉的抱紧自己的双腿陷入沉思。
「要从哪里开始讲呢......」
「我和罗杰恩...就是我先生。」她说，我点头「我和他是因为欧文科技的董事长才认识的。那时欧文集团内部传出要找接班人的消息，身为第二个儿子，罗杰恩能接下欧文的机会渺茫，不过因为他哥哥和他老婆生不出孩子，在自卑和家族压力下选择退出继承人竞争，跑去乡下种田远离争斗，每年除了祭祖的日子会出现外其他时间都看不到他们。就这样，他成了董事长寄予厚望的继承人，而欧文的董事长，就是罗杰恩的爸爸、我的公公希望他能定下来，於是打从他二十七岁起就疯狂的安排相亲，相亲的对象当然都是名门望族、集团的小公主，不过没有一个可以让他点头答应。」
「我呢，并不是多漂亮多气质或多有钱。我承认我家在南部是有点名声的，但後来因为我爸公司经营不擅宣布倒闭，从那之後我们家就过着和银行借贷的日子。我因为在欧文集团担任董事长秘书而存了不少钱，还了我爸少部分的债，但由於公司倒闭赔本太惨，我们家真的是倾家荡产把存款、房子、各种可以还的、抵押的拿去还不完。」
「我爸妈年纪很大、身体本来就不好，後来因为每天被钱追着跑，不敢花钱就医也不敢让我知道，当病情拖到不可逆的时候，就算上天大发慈悲让我中了上亿乐透也没办法救他们。在他们过世後，那些欠债就转到我身上。」
谈起爸妈这一部分时，玥月琴数度哽咽，但眼泪始终没有掉下来，虽然现在谈起这一切云淡风轻，但当时的她走过多少坏心情没人知晓。我向旁边挪了一点，轻轻的搂着她。好一会後，她才继续说。
「我从二十岁就在欧文科技了，一开始从基层做起，藉由调职、升迁、换工作内容，我在欧文至少也待了好几年吧？加上我和董事长的感情也还算不错，他就提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条件：嫁给他儿子。这样我所有的欠债都能被还清，但从此我的社会地位就会和现在截然不同，而他儿子可以得到一个能干的女人当他的『老婆』，从而稳固他在欧文的地位。交易，在商业社会就是如此。」
「我因为在董事长身边工作跟他结缘，但本就门不当、户不对自然也没看上彼此，董事长的提议他当然也反对到底，直到我二十九岁、他三十岁那年，董事长突然要更改遗嘱，使得罗杰恩『不得不』娶一个女人当老婆，我们才开始『交往』，不过在正式结婚前我就有了小柔。後来小柔出生，大家知道是个女孩都没说什麽，这大概只能说我很幸运，因为欧文不是个重男轻女的地方。孩子是女生也不影响他在欧文的地位。」
「至於你说我对他没有爱吗？应该也可以这样说吧。在成功怀孕後我们就分开住，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养小三小四小五，我不想管也没资格管。我们的婚姻是订在『契约』上进行的，契约拟的很简单，真的很简单，上面就四条。我印象非常清楚，因为那是我生平头一次受到那麽大的侮辱。」
「『我们并非相爱结婚，因此无须也无资格过问对方私生活』、『面对大众媒体、家族时需假装恩爱』、『孩子诞生後即刻分开住』、『夫妻经济各自独立』，所以你现在看到的我的两台车都是我赚来的，房子是公婆送的，可以说没花到他的一毛钱。」
「你说我当时还有其他选择吗？我所扛的债务压力不是几十万、几千万，而是几亿，除非天降奇蹟，不然我真的走投无路。」
「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但基於习惯、别人的眼光、法律身分，我必须继续爱他，即便这段关系已经没有意义。」玥月琴看着我说，双眼充满悲伤
「我以前所拥有的人脉、朋友、亲戚，都以为我为了攀龙附凤、嫁进豪门而再也没有和我联络。」
「你说我没有朋友？是啊，我是没有。除了跟我快十年的子炎还有近期刚满八年的秘书吕珊，他们两个是我在欧文里，比较放心能做自己的人，也是少数知道我私事的人。吕珊虽然挂名在罗杰恩名字底下担任贴身秘书，但她比较像是我的眼线，用来帮我收集欧文上头情报的人。我之所以有那麽多会议要开、有那麽多地方要出差，都是因为我那没用的、整天只知道花天酒地的先生不去，只好由我挂名前往，即便我已经从『副执行长』的位子上退下来，但对方基於欧文科技的面子，还是会称呼我为『副执行长』。吕珊在陪我开完会後就会回报给他，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都是去酒店。每次去回来，吕珊必定会跟我抱怨那里烟味很臭、他又找了几个小姐陪他喝酒。」
她看着我，眼神顿时温柔起来
「当我听到你跟我分享你跟前男友的事情时，我好像看见了自己的影子。你说你要怎麽做他才不会离开、要怎麽更努力他才不会走远，你问你做错了什麽，他要这样对你，要这样不爱了说分手......我越听就越觉得像在看我自己。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都是真心的。他不爱你，说的直接又清楚，是一件很勇敢的事情。你说我听到吕珊说这些不会难过吗？毕竟为了他生孩子、为了别人演恩爱......当全世界都在说他是个多麽烂的人的时候，我跟你一样，多希望有人能陪我一起细数那些他的好。」
「可是没有人这样做，你知道为什麽吗？」
我摇头
「因为那些『好』别人看不到，但看不到的就不存在吗？真爱也看不到，但大家却始终相信。」
「那些说他烂的人，都是真心为我们好的人，因为害怕我们受更大的伤害所以选择实话实说。」
「比起实话，谁不知道谎言更美好呢？」
「毕竟习惯生活在谎言里的人，比较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