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君皱眉,笑意却越来越浓,我不太明白,只是原来你一早就知道我喜欢你,所以你知道我第一次跟你见面时,就被你迷倒了。
以轩的笑容顿时消散。
她以为谎言让人害怕,但没有到猝不及防的真心话更骇人。
王东君一口吞下海胆寿司,他跟以轩说好吃,一派自然。
王东君问她,你介意我抽菸吗。
我介意你很多事情,王东君,我宁可以为你醉了。
王东君点燃了烟,他眯着眼吐烟,听着以轩,他说她的眉毛画的漂亮,柔和,一个个性倔强的女人有这漂亮的眉眼,再适合不过。
以轩默默吃完了这顿饭,我想问你一句话,你可以答应我诚实以答吗。
我从来不说谎,对你更没必要。
在你知翎交往的时候,你有没有劈腿过,你有没有伤害过知翎。
王东君笑,他和知翎走在刚下完雨的街道上,我有对其他的女人动心过,但我不会跟她们告白,同时我也不拒绝她们,至於你说伤害,我对知翎是认真的,你看我和她在一起也不仅是一年半了,外头的动心,不影响我对她的真心。
我不懂你,你不要美化自己的用情不专。
不,我对她没有不好,也不会有人能撼动她在我心中的位置,我只不过是把心分成一半,知翎拥有其中一部分。
以轩瞪她,她的目光被街灯打亮,那另一半呢,你预备给谁。
不是给,你已经拿走了另一半,让我动心的人我也不会给,可是你直接拿走了,所以我也无可奈何。
花言巧语。以轩怒气冲冲地离开他的面前。
王东君在她身後喊,花言巧语的话不需要带你吃饭,我会骗你上床。
以轩不知道怎麽告诉知翎这个故事,她装作没事,而王东君仍就一派自然。
直到王东君把她叫进自己的办公室,以轩,我要跳槽,我可以带着你一起走,待遇更好,你不会反对吧。
我会反对,而且我很高兴我们将在不同的地方上班。
王东君倒没多加游说,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对以轩说,我把晨留下来帮你。
以轩还是憋不住内心的纠结,她把知翎带出家门,她们逛街,像是放松的度过一整天。
知翎对她笑,我太了解你,你是心里有什麽事。
你看透我了是不是,我不知道怎麽开口,这一切糟透了。
以轩,知翎喊她的名字,她抓紧她的手,她靠在以轩的肩膀上,我能跟你分享所有事情,包含秘密,所以你也可以告诉我任何事。
但是我要告诉你的事那将会伤害你。
知翎把玩着手腕上的镯子,她摘下来套到以轩的手腕上,这是东君送给我的珐琅手环,我觉得它适合你,我送给你。
以轩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慌了。
不,以轩想摘下来,可是不知道怎麽回事一时却拉不下来,以轩发疯的慌乱,她不敢看知翎,而知翎按住了以轩的手,是你的就是你的,你留着吧。
她们去看了一场深夜的电影。
以轩没有说出口,她说不出口,也许自己不说对知翎是种伤害,但也许把真相托出只是徒劳,更增添创伤。
以轩每天早早就出门,她不想遇见王东君,如果他们同时出门,王东君会载她上班,她不知道怎麽面对,也怕说急了万一王东君有冲动,那对知翎更是措手不及的打击。
在这个世界上她只剩下知翎了,她不会让知翎痛苦。
王东君还是找到了机会跟以轩对话,他在公车站牌前拦住了她,他的车停在公车道,喇叭声响,所有人都盯着她。
以轩对着车窗说,你会被警察开单。
如果你现在上车就不会。
车子开往了山上,以轩沉默。王东君问她肚子饿不饿,以轩没搭理,王东君自己说着他的工作。
为什麽,既然你是个浪子,又何必要受社会眼光的束缚,你找知翎交往是为了什麽,做一个好丈夫?组织完美的家庭?你想演给谁看,你不是那种善良的男人。
王东君打住原本的话题,他想了想,我回答不了你,可能这是男人的懦弱,偷情让我们觉得强大,但我们相信报应,我们跟好女孩结婚,她会在我们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时,挺起肩膀,说她懂得爱,不怨恨,会原谅,然後我们努力赎罪。
以轩在副驾上哈哈地笑,眼底有汹涌的恨。
王东君勾起微笑,欣赏她咬手指,宛如女神叼着野玫瑰。
忽然以轩给了王东君一巴掌,畜生,你的想法真让我恶心。
王东君的愤怒一闪而过,他把车停在路边,他捏着以轩的脸,没有犹豫的用唇狠狠擒住她,粗野的喘息,他扯开安全带把以轩拽到自己身上。舒以轩,我不是好东西,所以你配我刚刚好。
我真想看你下地狱。
你不是早就把地狱带给我了吗,我爱你,我知道你也爱我,因为你可以坦然的恨我,你对谁是坦白的,知翎?还是你以前那个可爱的男友?王东君扯开以轩的丝质衬衫,扣子虚弱的挂在丝线上。我真的爱你,如果你说你爱我,也许可以拯救我,你试试。
王东君搂着她的腰,慾望支配了他的全身,你会愿意说吗。
他看着以轩苍白的微笑,他搔痒般的咬着以轩洁白的锁骨,那就让我们一起去死吧。
◆
以轩很快地帮自己找新房子,她只是对知翎说自己现在有了稳定的工作,也该恢复正常。
知翎说我们可以永远住在一起。
以轩笑着抚摸她的脸蛋,傻气,你的家庭里不可以有我。
王东君离开了公司後他的位置由绮接手,那个逐渐衰老却不肯认输的女人,她趾高气昂的要晨把王东君的办公室清乾净。其实王东君什麽也没留下,他这个男人像风,他的手指使女人狂欢,但却不留指纹,何况是一间冷冰冰的房。
不知道谁那麽倒楣要跟她一组。瘦削的老郑对以轩窃窃私语,她耸肩一笑,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也许她对周遭人群的刁难只是说明她的生活充满坎坷,无爱。你不能检讨一个从没被爱过的人,这是缺德的。
绮挑选了两个人加入她的团队,人很少,因为有人抵死拒绝。以轩第一时间没有反对的答应让绮颇为惊讶。
下班的时候绮邀她一起吃饭,她们去吃火锅,绮很健谈,跟谈公事时的言语匮乏截然不同,虽然她本人不自觉。有一次她们到客户公司简报,以轩对她的言不知所以感到尴尬,结束後绮问她,我报告的还挺精彩的吧,看他们都被镇住不知道说什麽的样子。
以轩笑笑说,是啊。
英雄的晚年是寂寞的,而苍老的女人却是可悲的,不是所有的女人,有的女人随时间优雅老去,积累出灵魂的芬芳,而像绮这样靠打模糊仗在职场求生的女人是凋谢的腐叶。
知翎常常打给以轩聊天,因为她见不到她,以轩说自己工作忙。
我听东君说他跳槽的时候有邀你,你为什麽不答应,女孩子没人照顾很容易吃亏的。
第一,我们已经不是懵懂的女孩了,第二,男人保护不了我们,我们得自立自强。以轩笑知翎还读了硕士,可是骨子里一点新时代女性的意识都没有。
知翎笑着说自己错了,以轩,如果我保护不了自己,我想我要找一个人来呵护我,我问我自己这是逃避吗,你告诉我答案。
以轩走出办公大厦,她停下脚步,晚上九点半,她还没有吃饭,手上提着的紫红色大包里面有未完成的公务。高跟鞋让她脚脖子酸疼,她叹息,满城的灯火却暖不了她的心,这样的疲惫不该属於知翎。
我们不一样,你命好,有人为你遮风避雨,你又何苦披荆斩棘证明自己的坚强。
知翎的笑有潮湿的气味,像眼泪,她说王东君爱她爱的很认真,最近天天都有一大束的玫瑰花每天中午准时送到,偶尔他带她吃晚餐,他特别喜欢吃日本料理,他说有心情让时间慢慢流动的人才能让舌头自由,一餐吃到打烊,两瓶清酒,他很绅士,却从来不帮知翎倒酒,他说她不想把她骗上床,所以只有他能醉。
以轩,你告诉我,你为什麽说他不是好男人,我相信你,可是我看到的不是这样,我为此痛苦。
你知道我不会对你说谎。
我要你告诉我真相。知翎在电话里大吼。
你该学会不再用眼睛去祈求真相。以轩挂掉电话。
以轩开始失眠,每次醒来她都会抓起手机,希望看见知翎寻找自己,可是知翎好像从世界消失了,而一遍又一遍吵醒以轩的是绮的电话,这个神经质的老女人揪住了以轩,她简直不能失去她。
被一个溺水的人锁定手腕,是诅咒。
我再跟你确定一下给厂商的广告牌,你把图给我看了吗?绮的语气飘忽,听得出来她随时都会爆炸,以轩没有见过精神病患,但她想她现在认识了。
她耐着性子,昨天她花了两个小时跟绮说明了给厂商寄过去的合约书,里面的产品目录,还有活动广告牌图。她累极了,要向一个薪水领的比自己多的女人解释她脑子里没有的知识,她想对绮破口大骂,你怎麽那麽蠢。可是她看着绮乾瘪的肌肤,泛黄,品味停留在十年前的针织衫,她不忍心这麽做。
第三天的第四遍为了不存在的问题绮喋喋不休,以轩把头从办公桌抬起来,她突如其来的凝视让绮住口。
上周小恕调组了,你知道为什麽吗?
绮脚步挪动,稍微离开了以轩的桌位。
因为你,你要大惊小怪为了幻想世界中的问题毁了自己的平静我不在乎,但你要是持续干扰我的工作和生活,我不会再理会的。以轩眼睛都没眨一下,绮用手指圈着自己的头发,开始跳针扯些自己多用心的反驳。
以轩站起来捏起一叠文件摔在桌上,磅,她微微笑的拎起自己的提包,你还是好好整理你的情绪吧,你有情绪障碍。
这场俐落又简短的冲突传进了老板耳朵里,隔天的九点之前,老板把以轩叫进了办公室。
老板您这麽早上班。以轩看着办公室後的字画,天道酬勤,劲道十足的四字彷佛黑墨龙蛇,象徵着画前老板的权威。
我听说了昨天你和绮吵架。老板开门见山的说。
我不认为那是在吵架,我没多想。
老板皱眉头盯着她,沉默很久才说,绮是不是有精神病?
以轩认真的想这是怎麽回事,老板边说,你天天跟她一起工作,你看她是不是精神不稳定,这做事没能力就算了,只要有心我可以给她机会,但我看她好像就有病。
她工作很认真,为公司付出很多,其他的我不知道要怎麽回应。
我昨天先跟她谈过了。老板靠在椅背上,显然对以轩的回答充满困惑,她很奇怪,是她找你到她的组,现在她又在暗示我你不好,要我开了你。
以轩笑了,她喜欢别人出尽招数,因为先下刀的人最後输了全局,那不仅会有挫败感,还会有剧烈的羞耻。以轩语气很轻,她有她的判断,我也有工作上的实际成绩,剩下的是老板的决策,做员工的遵守老板指示,如果老板觉得我不适合,我可以按规定离开。
不,不。老板的脸孔困惑又亮起笑容,她这个人有问题,你不知道外界很多老板跟我说,总是不知道她在讲什麽,给她的人脉也都没发挥,把那些大厂商弄得乌烟瘴气,外界还以为她跟我有关系,不然怎麽会放一个能力这麽差的员工在身边。
以轩忍不住笑出来,我跟她还在共事,我评价她是不合适的,但老板心里又有什麽不知道呢。以轩刻意看了时钟一眼,说九点快到了,自己先回去做事。
九点准时,绮走到她办公桌对她吆喝,硬是要她做一些无关紧要的报告,以轩云淡风轻说好,绮找不到藉口发作只能离开,以轩喊了她,你没必要刁难我,因为你办不到。
绮显然没想到她会这麽说,以轩眼神咬住她,我很意外你会在背後捅刀,我对你虽然没有过高的评价,但也不认为你是这种卑劣的人,你突破了我的想像,我为你低级的手段错愕,但无所谓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麽。绮的眼神来回飘移,她的盛气凌人总是消散的太快,以轩很早就发现,这不是一只纸老虎,充其量就是一只衰老的纸兔子。
既然你想让老板开除我,那麽我就祝你如愿,不过,当我从公司离开的那一刻,你也就顺便收拾你的桌位,你成天偷闲去外面吃饭,回家睡觉,报告都是我在做,你觉得这麽长日子下来老板会毫无感觉吗,或者,如果我把真相揭的清楚一点,你的结局会是什麽?
你威胁我,你是在威胁我吗?绮凶恶的瞪着以轩。
以轩不能抑制的扬起笑容,害怕的话打电话给警察,我就在办公室等他们来。
以轩真的想过放过绮,她不是佛心,而是胜眷在握的慈悲,也是一种倦怠,当人能够捏死一只蚂蚁,而人让牠爬过桌子,不会用我「放过」一只蚂蚁来交代这件事情。甚至都不需要交代,只是懒的理会。
◆
绮的反击让以轩觉得可笑,但却掐紧她的心房。
公司却掀起一股流言蜚语,你们听说吗,书以轩和王总有暧昧,我之前怎麽都没有看出来。
暧昧能让你看出来?你要看出来那就叫交往了。另一个人打趣说。
年轻女生跟上司关系好一点也不是不行,谁不想事业顺遂,有美色可以利用不用才是浪费好不好。
这句话不是个案,是所有人对流言的结论,他们以为体贴地去「宽容」以轩的办公室「奸情」,没有人去想会不会是王东君的追求。甚至流言直接落定成真相,众人不需要求证,因为八卦是谈资,是拿别人的生活取乐,有什麽好严肃。
若不是担心知翎会辗转听闻,她还真不在意。
以轩一笑置之,她把被刁难而分量繁重的报告交给绮时不提一字。绮沉不住气说,最近你的诽闻在公司风言风语,你自己做事谨慎一点吧,听起来难堪。
难堪,以轩傻傻的皱眉,虽然是胡诌的故事,但王总年轻力壮事业有成,说他对我倾心,我觉得是对我的称赞,那别人怎麽不胡诌王总喜欢你呢,因为大家根本不会说这事,不可能嘛。
以轩哼哼的笑起来。
谁说他对你倾心了,明明是你倒贴他。
喔,这是你一开始说的版本对吧。以轩眉头一缩,而绮瞪着眼睛,嘴唇无措的张合。你的招数怎麽都那麽古老,现在的高中生搞斗争都不玩这套了,你想跟我斗,我连紧张感都没有,倒是你,看着我都会害怕。
以轩却打定了主意,这公司待不得了。
当她有这个念头时她直接找了老板,她说她有了其他规画,她须要离开。画虽然说的委婉,但老板知道什麽是问题的症结。
你愿不愿意留下来,我可以安排你们负责不同的业务。
我离开跟她没有关系,她撼动不了我为生活安排的决定。以轩笑,我不在乎她,我是来工作领薪水,无意与她培养交情。
老板叹气,我需要的时候还是可以请你帮忙吧。
随时。以轩盯着他身後的那幅字画,她说自己的单子还有需要跟厂商持续追踪,我们都签好合约了,只是形式上需要保持跟客户联系,来年新的单续约也按旧例就行,但这事需要找人负责。
这个我还真不想给绮负责,以她的能力能把这些已成的事搞砸。
我有个推荐人选,之前有案子共事过,是个勤勤恳恳的人。宁福晨,他可以接替我原有的单子。
老板皱起眉头,用眼神否决了这个提议,他以前是王东君的人,我不放心把业务交给他。
他是王东君带出来的人,这只能说明王东君认可他的能力,就算王总的离开是背叛您,但这几年他的确是老板您的得力臂膀,您相当肯定他的杀伐决断,那麽他亲自带的人会有不好?而且在品行上我替晨保证,他很忠实,非常规矩,要找一个临时能快速上手我业务的同事,他是上上选。
以轩姐,老板要升我职。在餐厅里晨一脸懊恼的说。
她笑,那很好,你在烦恼什麽。
可是他是要我顶替你的位置,我怎麽能接受。
晨的口气像在打滚,以轩在想要拥有多少东西的孩子才能养成不争不抢的善良,起码她认为自己做不到,送到手上的如果自己能拿,那麽她不会犹豫。
对这个社会的接触越深,有的感动竟不减反多,以轩在心底感慨。我要离开了,所以我向老板推荐你,这个位置待遇不差,除了偶尔需要飞深圳,你没有家庭,到外地出差反而是好的磨练。
晨吃光篮子里的炸薯条,以轩姊,谢谢你对我这麽好,你都要离开了还不忘记提拔我。
我没有那麽厉害,称不上提拔,只是说句话能让你多个选择,我很乐意。
以轩说我们去跳舞,舞池里有一群老外站在前排,他们扭动自己的身体,年轻的男女很乐意绕着他们转,以轩把晨推到前头,他撞到一个金发妞,那女生不在意的撇过头,晨一脸冏样。
你应该趁机搭讪人家,交朋友。
晨在两步的尺寸之间摇摆,我自己偷着乐就好。
真是个可爱的男孩子。
一个中年男子从吧台对以轩笑,她不确定,但是当她回到位置时服务生送上三杯酒,还告诉她这桌的单结了。
以轩对晨笑,这些酒你要喝完。她到厕所整理了自己的仪容,头发有些凌乱,但在紫色的灯光下有种魅惑,彷佛镜子里的妖精。
她朝镜子里的自己笑了笑,来回只补了红色的口红。
嗨,为什麽请我们喝酒。
那个中年男子介绍自己叫秦,他说以为刚刚舞池里的另外两个女孩是跟他一起的,他指着晨的方向,你和男朋友一起来?
他,不,我年纪比她大。
你们看起来都很年轻,漂亮的年轻人。
比起你我的确是很年轻,我才二十五,你呢,三十五,还是四十五。
你的意思是我很老,你就不怕伤了一个请你喝酒男人的心。他让服务生又送来一杯酒到以轩的手边,我告诉你,来酒吧的男人都很寂寞,即便他们不会跟你承认,所以你遇见了他们,你要对他们笑。
对我来说年纪只有比我小和比我大,或许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不管你到底几岁,你的外表是迷人的,所以我才亲自来跟你道谢。
坐下吧,我们聊聊天。
不,我不想晾着我的朋友,我谢也谢了,我们的互动也够多了。
◆
秦微笑,他没有阻拦,也没有挽留。
晨一个人把三杯醇酒都喝乾净,他的眼睛发直,以轩一碰他他就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以轩笑,王东君说不会喝酒的男人都是假装,难道他是瞎子,没看过你。
以轩进退两难,她连扛着他出门都有困难,即便他是单薄的男生,但自己踩着高跟鞋最大的极限就是走的婀娜优雅,顶多拎一个包。
秦搭起晨的另外一边肩头,我的司机在外面,你介意我送你们一程吗。
求之不得。
晨住在一个安静的公寓套房,路上秦给晨吸了一口烟,以轩看见用力的拍了秦的手,你在做什麽,他不抽烟。
秦一时被唬住,他笑,他不抽菸最好,吸一口烟可以提神,不会上瘾,喉头里的凉跟呛醒脑。
以轩挪开手,眉头揪着。
秦让晨缓缓吸了一口,晨眨眨眼,他咳嗽几声,说自己想喝水。秦熄了烟,这是老人的智慧。
我真的没觉得你老,你说的我惭愧了。
把晨平安的送回家,以轩没有在回到车上,秦说跟我回家。他站在车门的另一侧。
我不会答应,她把秦的香烟气吸进胸腔里,辛辣的气息使她清醒,我不会跟一个不爱我的人走。
我不会妥协,生活还不到那个时候。
恢复自由身的第一天,以轩醒来後又倒头再睡,直到被电话吵醒。
她无奈的笑,晨,这时间你不该找我,我的计算机里有王总留下的数据,你可以随意取用。
晨的声音抱歉,我不是为了拿数据打来,我可以见你一面吗。
以轩也醒了一半,从晨的对演戏毫无经验的语调里她知道了来由,那你把车开到我家楼下吧。
晨是不开车的。
王东君拉下车窗,她看着披着一件长毛衣外套的以轩,他笑,你知道是我。
你也应该知道我不愿意见你。
为什麽,你喜欢我,你骗不了我。他绅士的走下来替她开了车门,你辞职了有什麽打算,不会是要避开我吧,那样我就罪该万死。
你是该死,但倒不必安上这一桩罪。不过确实是你埋下的孽,也许绮把对得不到你的恨也一并怪在我头上,这样看来万死你是躲不过了,你还是去死吧。
王东君看着她笑,他的笑声溜进她的耳朵,她看着他不说话。
我带你吃饭。
我不会跟你吃饭。
那你又何苦下楼成全晨的瘪脚戏码。
王东君还真的带她去很通常的早餐店,学生们在一盘三明治前挑选,骑着摩托车的上班族,报纸杂乱的洒在黄色压克力桌。王东君递给她筷子,尽量吃。
我一直想如果我有老婆,我要跟她过这种小日子,没有鲜花和红酒,只有简单的荷包蛋。
听了他这番话以轩觉得自己宿醉未醒,即便她身体残留的酒精趋近於零。
你不是这种清淡的男人,你过不了这种生活。
要不你跟我试试,爱上我你害怕吗。
以轩没有理会他,她吃着萝卜糕,加了很多的辣,放在舌头上感觉有火焰在跑。
早餐结束他们两个走在学校的校墙,迟到的学生急匆匆的跑过他们身边,王东君问她,以前你们念书的时候你是好学生吗。
知翎是,她的成绩很好,我一般,不对,我也成绩好过,她陪我念书。以轩想起往事低头笑,她是个严格的老师,但对人帮助很大。
看着眼前的校园,那是快枯萎的香樟树,阳光照在乾涩的枝干,彷佛有幻觉,自己从前身着校服,有笑的青涩的知翎,有那个眼神温润的男孩。
往日并不如烟,可惜流年似水。
以轩把手摊在阳光底下,手心有光,她握了握,像小婴儿的摸索着。
王东君穿着西装看他,他们俩个此刻截然不同,他的包容带着目的,她的天真带着伤痕。他们的相遇是刚好的势均力敌。
以轩,我可以给你一个稳定的生活。
她看他笑,你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麽,那你告诉我你想要什麽。
以轩想男人可以深情,他们也可以因为微小的缺憾与你翻脸。如果有人要受伤,那她愿意以身试法。
如果你爱我,你要娶我,而你不是我的第一个男人,这样你会取消婚礼吗。
你期待我娶你?王东君的兴致勃勃的质问。
我问你答,我们谈话最大的好处是不用废话。
王东君的眼神闪烁,他在思考,诚实。无所谓罗,你看我的样子像处男吗,这种癖好匪夷所思。
我以为渣男一般都有处女情结。
那是什麽。王东君摇头,报在手心里的才是真的,得不到,就算是圣女那又如何。
黑暗里只要有一丝光芒,就有扎破整片黑幕的可能。以轩想知翎能靠着这微弱的火光救赎他的灵魂。
他没坏到骨子里,而她的善良足以拥抱他。
舒以轩,你对我是什麽感觉,不要试探我,这样很容易激怒一个男人。
我要回家了,我们的早餐结束了。
明天我还去找你。
隔天早晨下起了毛毛雨,八点,以轩掀起了窗帘搭在头上,王东君背倚在车门上望向自己的窗,他的微笑像在说我知道你会等待。
以轩看着冷雨淋湿他的浏海,有从大门走出去的人盯着他,他成了一个古怪的男子。西装笔挺,模样狼狈。
二十分钟过去他朝以轩大喊,告诉我我需要罚站多久。
以轩摇头,她离开窗边倒了一杯热水,蒸气暖上面颊,她慢条斯理地从橱柜里找出一包茶包,茶色晕染了白杯。
回过头看,王东君依然在那,他的眼神有愤怒,他说,你在玩我。
以轩终於说话了,我跟你从来就不是一场游戏,而是博弈,胜负很明显。
王东君摇头笑,我不会认输的,我要去上班了,明天我还来。
以轩看着车子离开,你当然不会输,也许你是赢家。
隔天以轩刻意晚起,但电话响了起来,是晨。以轩接起电话笑,是你的东哥让你打来?
以轩姊,你能跟他吃个早饭吗,东哥有资料须要你帮忙。
晨的语气有恳求,以轩想对他说,你真的信你那位主的话,为了骗倒女孩的心,他可以说自己的心被老虎啃了。
晨,你谈恋爱了吗。
晨显然对这个问句慌乱,他结巴的说没有。以轩笑,她说他的老实是最好的优点,光凭这一点会有个很棒的女孩爱上他。
以轩掀起窗帘,王东君一派轻松的望向他。他没有穿西装外套,一件格纹衬衫挽在手臂,他做好了长期抗战的准备。
王东君,等我肚子饿了我会联系你。
那你一辈子都不会打给我。
她把餐桌上的一枝百合抽起,往楼下扔,我会打给你,你不会等太久。
◆
以轩对王东君的见面有了安排,只是有插曲。
大概正如曲终人散四字所说,人未齐,就不到最後关头。
这辈子最熟悉的声音,他说喂。
就一个字,以轩的眼泪转瞬流下。
嗨,你找到了我的电话,是知翎吧。
你好吗。
以轩没有回答,她不甘心说好,又想说不好多余。她忍住鼻息中哽咽的声音,你找我什麽事。
我还没放弃你,我们就不算分手。苏衿生的声音在笑,但他们都知道,彼此的眼泪早就蔓延到衣襟。
苏衿生的声音走进,如羽毛落进心底。
衿生,到底要怎样你才能够忘记我。
我对你说过,如果要忘了你,估计要一辈子那麽长,我不愿意自己坐着等很多年过去把你忘记,所以我找你。
潮水般的悲伤,以轩叹息,我跟你见一面,你会明白的。
王东君,我们吃饭。
我下班去接你,你想吃什麽。
不,现在,就要现在,我想看你喝酒。
王东君呵呵的笑,他没有多问,他很快接走了以轩。你知道一个人喝酒是很孤单的事吗。
我不想头痛,我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多少,也不想测试。
王东君从公事包拿出药袋,里面有药片,以轩笑,你要死了吗。
倒是死不了,祸害遗千年,王东君把药丢进嘴里,伴着烈酒吞进肚子。新公司忙得够厉害,心脏差点给震到罢工。
你别死,死了总有麻烦。
我就当作你体贴我。
下午的西餐厅,人很少。东方调料气味的雪茄不知道从哪冒出,服务生给以轩倒了一杯红酒,说老板招待。他们点的餐够贵,以轩说王东君的优点是够俗气,你能把世间最贵的东西都买给女人。
我不行,或者我不愿意,我的付出是有限度的。王东君拿走她的酒杯抿了口,他们两个对话很慢。
轻轻的嘲讽,轻轻的讪笑。
王东君抓起以轩的手,他在她的手腕亲了一下,那有紫色的血管,王东君对以轩问,你的心里有我。
以轩的手心冰冷发凉,她伸出手指摇,我知道自己对你有什麽感觉。
你敢说跟爱情无关吗。
以轩托着下巴,王东君的头垂着,眼光像在仰慕她。她敲着他的脸皮,你认真的爱过女孩吗?如果有,告诉我你跟她的故事。
当然爱过,不经意的。
你跟她幸福吗。
如果我们会一起死去,最後的几分钟我们会是最幸福的恋人。我亲吻她的时候她从来不看我。
也许她的心底有其他男人。
我不在乎,我对人类的发明时常困惑,比如停战协议,还有一夫一妻。
东君,你是个残暴的人。
王东君让自己靠在椅子上,为什麽约我出来,什麽改变了你的心意。
以轩笑,你不是很好奇我的男朋友。
是,我想那个男人要有几只手才能绑住你,你舒以轩喜欢的男人肯定不一般。
我要去见他,你睡一觉,待会载我一程吧。
我不闭眼,你太会逃跑了。
如果你用一辈子去练习一件事,你也会的。
王东君休息的时候以轩把他的烈酒都喝了。
她跟服务生要了一瓶矿泉水,扭开瓶盖,她喝了一口。
大多数的人恋爱是容易的,感到孤独,寻找对象,判断匹配与否,如果条件不足以找到更好的人,那麽他们会在一起很久。
爱情违反了自然法则,弱者更能适应,而强者会面临无所适从,因为无法放弃,不能接受模棱两可,更没有将错就错。
以轩握住睡着的王东君,她以为这个男人睡着了,直到他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以轩拍打他,放手,我只是确认你断气没。
王东君睁开一只眼睛,他笑,淡淡的微笑。他为她穿上大衣。
你爱这个男朋友什麽,因为他是你见过最帅的男人吗。
我不会跟你讨论他,但,他是我遇见你之前见过最好看的人,在遇见你之後,他依然是最好看的。以轩给他一个嘲讽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