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這一次,決定勇敢愛 — ☂1

正文 這一次,決定勇敢愛 — ☂1

据说,在等待真正爱情到来那一天,会先经历过一场犹如暴风雨般的心碎末日,从小父亲便告诫男儿有泪不轻弹,自认是男子汉,自信就算自己面临到心碎那天,我也能勇敢地挺过来,在驯服痛苦,睁开眼瞬间,一切不快终将离我远去,我的人生将焕然一新,重新开始,我会再度拾起那堪称百分百的帅气笑靥。

然而现实是……睁开迷蒙的双眼,明亮的日光灯和刺鼻的消毒水味,我恍恍眨了好几下眼睛,才意识到自己躺在医院里。

我想起身,却感觉全身无力,想讲话,却开不了口,彷佛身体不受控自己,只能困惑着、迷茫着……

我怎麽会躺在医院?

谁送我来的?

躺多久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麽发生的呢?

还有是怎麽开始的?

所有的疑问不断从内心衍生出来,大脑彷佛收到讯号,开启了记忆开关,一个个回忆就像钩子般,迅速且不容置疑地勾住我飞往那记忆片段……

我敢肯定如果今生我是志明的话,丁乔芸一定是我心目中的春娇。

这辈子非她所爱了。

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勇敢且最慎重的决定││我决定在乔芸研究所毕业典礼的这天向她求婚。

一下夜班,我连澡都还没洗,赶忙跑去珠宝店拿取早些日子订好的一克拉钻戒,小心翼翼收放在口袋中,到校前,我还去花店买了一束,乔芸最爱的蓝色玫瑰花。

就在今天,我迫不及待要兑现承诺,那个我想保护一辈子的女孩乔芸,我想告诉她,我想永远当她生命中的大树,屹立不摇的守护她、陪伴她,度过一辈子。

虽然我不是个浪漫的人,也不擅表达言语,但为了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我屏除了所有的不安与难为情,拿出十二万的自信,表示我的慎重与决心。

「大树,你在开玩笑对吧?」乔芸没有伸手收下我的钻戒与花束,反而一脸不可置信。

「我没有在开玩笑,我绝对是认真看待我们的交往,我们从高中就在一起到现在,我觉得是时候了,我也准备好了,不,应该来说我准备了很久,希望你能嫁给我。」我笨拙地进行单膝下跪,满怀期待她能接受。

「哇!求婚耶,好浪漫。」

「乔芸,快答应他啊!」

「嫁给他!嫁给他!」

一旁乔芸的同学们,好心的帮腔助阵。

好一会乔芸没反应,直到我轻轻呼唤她,她才回过神来,用着细软却无奈的语气说:「大树,是你准备好了,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好啊……」

犹如心上被重重开了一枪,「还……还没准备好吗?那……那……我……」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麽,自信丧失,下一秒只觉得全身血液迅速往下窜流,两只膝盖承受不住地想发软,拿着花束与钻戒的双手突然变得无比沉重。

「大树,你快起来吧!大家都在看我们,这样很尴尬耶……」乔芸说得轻声,听在我耳里却是铿锵有力的伤人。

原来我准备已久的勇气,却是这麽令人泄气,甚至可笑。

「是……是吗?」我微微一笑,内心却颤抖不已,起身的时候,脚一软,连着花束跪趴在地,拿起不小心被压烂半身的花束,一股悲哀蜂拥而来,「我的花……」

「大树,别管花了,快起来吧!」乔芸蹙起了眉头,朝我伸出了手,我忘了我有没有守护最後的尊严,自己爬起来,只记得自己的灵魂彷佛像那束花一样烂了大半,任由乔芸拉我到人烟稀少的一隅。

「乔芸,我会再买新的一束花给你。」我说,彷佛这样说,求婚失利的事可以一笔勾销,重新再来一次。

「大树,我才想问你,要向我求婚这麽重要的事,为什麽不先跟我商量?」

我愣住了好半响才说:「我以为你喜欢惊喜,你不是说过你喜欢惊喜的吗?」

乔芸脸上闪过一丝复杂,「我以前喜欢的时候你没去做,你现在才在做这些,我问你,你到底知道我需要什麽吗?」

失望过头,我脑筋空白,只是呆呆地回答,「……什麽?」

「又来了!我到底是你女朋友还是你妈妈,难道每件事都需要我提醒你、告诉你,你就不能自己去观察吗?为什麽有些事,需要我说才明白,难道你就不能多了解我一点?」

「是因为我突然求婚让你不高兴了吗?」

「不是……」

「那是什麽?」

「大树,我现在不想跟你讨论这个,典礼完,我还要忙着跟同学聚餐。」

「要我载你去吗?」

「不用了,我搭同学的便车。」

「那要回家的时候再打给我,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赶快回家洗澡睡觉,晚上不是还要上班?」

「你忘了,我今天休假。」我挤出笑容,试图想缓和气氛。

「既然休假就好好休息,而且我吃完饭没那麽快要回家。」

「没关系,我不用睡很饱,可以等你电话。」

「我就说不用了,为什麽你听不懂呢?」

「我只是想气象报告说今天会下雨,所以我想……」

乔芸立刻比出要我停止的动作,抢在我开口前说:「所以你不要再为我想,为我担心了好吗?从现在这一分这一秒开始。」

「这……这话是什麽意思?」我不想承认这番像是拒绝我关心的话,而产生了不安。

「我认真想过了,大树,真的,我想我们分开一阵子比较好。」

果然,不安,压垮我内心的镇定,紧接而来的是害怕惶恐与困惑,我想问乔芸为什麽做这个决定,可是当我看到她脸上坚毅的表情,我知道答案肯定让我难堪甚至难以接受。

好一会,我才有勇气开口:「那……一阵子大概是多久?」

「我不知道……」乔芸选择撇开头,连我的脸也不看了。

这是第一次,我想违背老爸说过的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我还是不能在乔芸面前哭,毕竟她只有说分开一阵子,又不是说不喜欢我了要分手,所以我不能太早判自己三振出局,把眼泪吞回眼眶里,故作洒脱地说:「好,希望你不要让我等太久。」我扯动嘴角,对她笑,以为我的退让,能让她明白,那是因为太爱,所以我尊重她,愿意给她空间和时间。

但,如果上帝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像个英雄好好扞卫自己的爱情,而不是一个什麽都不做怯懦的狗熊。

就像气象报告说的一样,锋面挟带水气,晚上开始滂沱大雨,放心不下从来就不爱带伞的乔芸,我特地从乔芸打卡的KTV门口等待。

两个小时过去,我想打电话给乔芸,怕破坏她的兴致又收手,三个小时过去,她们的欢唱就像这场雨一样不停,直到第五个小时,我终於看见乔芸和一夥同学走出,我正要上前拿伞给乔芸,後头一名身形挺拔的男子突然叫住乔芸,送上了一束花,还有一个吻,众人欢欣鼓舞,乔芸露出一抹害羞地微笑,我彷佛瞬间坠入了大海,耳朵里只有啵啵声,嘴巴被痛苦的口水淹没开不了口,眼前的人事物犹如慢动作般,我只听见心脏怦怦、怦怦,越跳越用力,越跳越大声,甚至越跳越痛的声音。

躲开或是上前理论,电视上都是这麽演的,但当下我却只能痴呆的站着,好一会,我想乔芸也看见我了,因为她脸上震撼的表情不输於我,其实我宁愿她说些什麽话,而不是假装不认识我,乔芸的同学甚至认出了我,喊出了我的名字,但乔芸只是紧紧抱着手上那束男子送给她的花,把视线从我身上挪开,即使心碎的不能自己,我还是眼也不眨地,看着她与我擦肩而过……

彷佛我是空气,在她眼里,什麽也不是。

所有乔芸与我相处过的快乐点滴,彷佛随着她的离去消失殆尽。

原来这就是我求婚失败的关键……

原来这就是她说要和我分开一阵子的理由……

原来这就是暴风雨般的心碎末日……

待我抽离记忆回到现实,我却像事发在昨天般,哭得像个失去最心爱东西的孩子。

即使我想像她一样洒脱甚至无情地把我们之间曾有的爱给忘了,但不管怎麽样,那份思念还是该死地在心里残留着,浓着,哽着,酸着,日夜心痛着。

失去乔芸的第一个月,我就像个力挽狂澜的疯子,不但把夜班工作辞了,为了证明我想改变,我将用更多时间陪着她、追回她,再也不让她因为孤单而离开我(乔芸都可以等我当兵回来,我相信乔芸不是故意变心,肯定是後来时间缩短了我们的相处,才会让爱情降温了)未料,我的决心在她眼里却是压力。

失去她的第二个月,我开始学会抽菸和喝酒,和阿昇阿怪跑去夜店或PUB鬼混,试图用酒精和玩乐麻痹自己,彷佛我人生所有的目标都停摆了,忘了要认真生活认真工作认真努力赚钱(以往认真努力奋斗都是为了跟乔芸组一个家庭,而今却没有了动力继续下去)一昧只想逃避现实给的痛苦,然而我的叛逆却依然耳闻不到她的关心。

失去她的第三个月,我还是忍不住去看她的脸书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在看到她的交往状况还是单身时,置身在寒冰中的我,犹如感到一道曙光,(说不定乔芸只是一时迷失,只是为了气我因为加班没替她过生日),没错,一定是这样,希望火焰熊熊燃起,不想放弃,不想放开,想再度牵起她的手,於是我拼命的想让自己变得更好,开始健身,开始注重外在,甚至穿起名牌试图把自己打扮成她欣赏的男性模样,只为了变成她愿意再度容纳我的样子……

只是把自己逼急了没有比较好,只有更差劲,更不好,更可笑……

而最终我还是那个差劲的叶大树,一个躺在病床上的失败者。

「欸!阿昇,你看,矮树是在哭吗?」

心一惊,是熟人的声音,我连忙打住自怨自艾。

「这还用说,一定是我们来看他,太感动了。」

我用力抬起脖子,才发现阿昇和阿怪站在我的床尾,一脸表情戏谑。

「是啊!真教人感动,来医院探望我,却什麽也没带。」我用刻薄的话来掩饰心伤。

「喂,怪我们喔!是医生交代不能给你乱吃东西,谁叫你食物中毒,刚洗胃完。」阿昇指出。

「不过……干,叶大树,真有你的耶!第一次听到喝转骨汤会喝到中毒晕倒,我真是服了你,明明已经25岁了还跟人家15岁的学喝什麽转骨汤?」阿怪言语轻佻,彷佛在说一件有趣的笑话。

「拜托,我们该庆幸的是矮树是食物中毒,而不是因为情伤而想不开。」阿昇又说。

受不了这两人冷嘲热讽,我扬言,「要是真想不开,一定拉你们两个去作陪。」

「呸呸呸!」阿怪用手敲了床三下,「少说那种丧尽天良的屁话。」

「对咩!叶大树,是男人的话就赶快振作起来,更何况天涯何处无芳草,又何必单恋一枝花。」阿昇一派认真地劝导。

下一秒阿怪把手搭在我肩上,对我露出既怜悯又同情的神情,「不过,我能了解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的感觉。」还拍了我肩膀两下。

「那请问一下,我是鲜花还是牛粪?」

「这还用问嘛!你怎麽可能是鲜花……」阿昇憋笑。

阿怪接着表示,「你可是……鲜肉啊!」

随即,两人被自己的幽默逗得哈哈大笑。

脸一沉,我毫不犹豫地说:「好笑吗?给我滚!」

「拜托,又不是第一天才认识,好朋友开开玩笑也不行?」阿昇试图缓和我的情绪说。

「你觉得我现在这个状态,适合开玩笑吗?」原本就虚弱的身心灵,现下,我觉得状况更糟。

「好好好,不闹你就是了,再说我跟阿怪也不是真的空手而来,我们也是有带东西来给你。」

「什麽东西?」我一脸狐疑。

阿怪立刻朝我床上丢来一个红包袋,「帮你求的平安符。」

握着手中装有平安符的红包袋,再看着两个痞子难得露出难为情地微笑,突然感到友情在这一刻,令人动容。

忍住想哭的冲动,我从红包袋里掏出平安符,正想挂上脖子,感觉情绪正要沸腾到最高点时,「行车平安是杀小?」阿昇首先发难的鬼吼鬼叫。

反倒是我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靠夭,我拿错个平安符了。」阿怪难掩尴尬。

「你个傻逼,拿之前,是不用多看几眼吗?」阿昇又呛。

「谁知道,我以为我妈帮我跟矮树求的平安符一样咩!」阿怪解释。

「所以这平安符根本不是你们两个帮我求的?」我冷静地分析。

两个痞子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接着你一言我一语说着,「是哥们就不要计较这麽多了」,「既然不能讲究,那就只能将就了」,「反正都是求平安的,行车平安OK的啦!」

「你们两个可以再……」无语到一个极点,我突然想不到要骂他们什麽。

「反正你就自己保重一点。」

阿怪接着神秘兮兮说:「对啊!我听说在医院过夜要特别注意,尤其是……」

「差不多就好了喔!」我马上制止阿怪说下去,明知道我今天还要在医院过夜,这两个痞子根本不是真心来探望安慰我,根本是来吓唬我的。

深深觉得交到好朋友可以让人神清气爽,交到坏朋友可以让人神经衰弱,而我现在就有这种感觉。

「嗯,也差不多了。」阿昇看了一眼手表,笑嘻嘻地对上我的眼表示,「我们火锅订位的时间也快到了。」

「那家火锅店超夯,逾时不候,大树,不能再多跟你聊了。」

「没错没错,先这样,我们要先去祭一下五脏庙了。」

「你们两个还是人吗?探病不到十分钟,就要扔下病榻上的朋友,去享受美食?」

「唉唷!没听过民以食为天吗?乖啦!下次再带你去吃齁,要是觉得无聊或寂寞的话,不介意你打电话跟我们热线。」

「不然也可以跟你隔壁的室友聊一下。」阿昇突然暧昧,刻意降低音量地说:「欸欸,是个长头发的女生,搞不好是个大正妹喔!」

「不是在赶时间吗?滚啦!」觉得我有那个心情吗?这混蛋!

「好,我滚。」阿昇说完,面带微笑地快闪离开。

「那个……矮树,记得平安符要挂在脖子上或放在枕头底下喔!」离开前,阿怪再一次装神弄鬼地叮咛。

「行车平安,是挂在机车上的,所以我是机车吗?」我咬着牙压低声音问。

「你可以想像自己是机车啊!」阿怪好天真无邪地说。

忍不住低吼,「你才机车咧!滚啦!」

两人走後,病房瞬间变得一片宁静,我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看着隔壁紧紧拉上的绿色帘子,没半点动作声响,我在想应该没有吵到跟我在同个病房的她吧!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阿怪吓唬作用,小睡片刻醒来,突然,觉得有点冷,病房出奇的静谧,望着没拉上窗帘,黑鸦鸦一片的窗外,盯着盯着觉得有点可怕,背过身,本能反应地将行车平安符塞在枕头底下,想着如果我是一台机车,那还好一点,至少我不会有任何一点感情与感觉。

而痛苦也不会伴随着,随着心脏跳动的频率。

渐渐的,渐渐的。

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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