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殘響 — 第一章 老周

正文 殘響 — 第一章 老周

天气和暖,老周坐在椅子上打盹。头上的电风扇积了一层灰,咿咿歪歪的吹。

忽然碰、碰、碰三声,老周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来,他胡乱抹抹脸,拉拉裤头站起来。

一个白衬衫灰领带,梳油头的年轻小伙手里拿着块板子,「请问——」

他说了一串问题,老周耳朵不好,没听清:「你说什麽?」他大声问。

对方更大声的回答他:「我问今天303户有下楼吗?」

303户?

老周咳了咳,摸摸肚皮,「访客吗?访客要看证件。」

对方毫不犹豫的掏出皮夹,递出身分证。

老周老花眼,身分证拉远拉近看不清楚一个字,年轻人极其没有耐心,要不了多久就问:「行了吧?」

老周讷讷还他,搓搓鼻子,「还是要登记名字,登记簿在⋯⋯」

「是这本吧?」他挥了挥手上的板子,刚刚碰碰碰三声就是板子敲柜台的声音。

板子上的纸洁白如新。

老周摸摸没剩多少头发的後脑勺,看着他在登记簿上写王昊两个字,旁边附注日期。

写完放下笔,王昊直起身,「还有什麽事吗?」

「行了、行了。」

「那你今天看见303户下楼了吗?」

蛤?

「我哪记得了那麽多户?」

王昊手在肩膀边比划,「大概这麽高,二十几岁,皮肤很白,长得很⋯⋯」他顿了顿,「很漂亮。」

老周「啊」了一声,「你说高小姐?」

「对,看见她了吗?」

老周下巴挑了挑楼梯的方向,「你现在可以上去按门铃。」

「我按过了。」王昊冷眼看他。

就在某管理员呼呼大睡的时候。

老周意会过来,霎时面红耳赤,恼羞成怒道:「那就是不在啊!你不会打电话吗?」

「打过了,她没有接。」

没接?呵。

老周上上下下打量王昊,「要不你多打几次?搞不好是高小姐不想接。」说完还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看见王昊瞬间僵硬的脸,有种扳回一城的痛快。

果然,王昊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拳头握紧,松开,他走了出去。

哼。

老周得意洋洋的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就说漂亮也是麻烦,他老早就觉得高小姐这种麻烦肯定不少,这不多亏是他?免费帮她赶跑一个。

改天遇到高小姐一定要邀功一下。

不过,话说回来,他好像有三四天没看见高小姐了⋯⋯

老周甩甩头,坐回椅凳上。突然这麽一吓,瞌睡虫全跑了。他摸出手机点开麻将,没想到一开局手气好得不得了,连续让他碰了几把,准备要胡的时候,王昊一阵风似的跑了进来,直接上楼。

喂!

老周不敢移开视线,摸牌,一万。他叹了口气打出去,不料对手放了个三索,嘣,他心底叫好准备大开杀戒,又是碰地一声,他虎躯一震,手机萤幕朝地,直接摔到地上。

操。

他心疼的连忙捡起来往制服上擦,抬头,王昊气喘吁吁的问:「你有备份钥匙吧?」

老周吞了口口水,其他户不敢说,303户的他还真的有,是之前一个李小姐寄放在他这的。

「你、你要备份钥匙干嘛?」

「所以说你有对吧?」王昊抓住他把柄,「现在拿出来跟我上楼开门,要不然我就把楼上门撞开。」

什麽鬼?

「你算老几?我告诉你,你、你这叫私闯民宅我现在就可以马上报警抓你!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王昊充耳不闻,走到廊侧的信箱区,自顾自的打开303号信箱。一大叠广告单和信件掉出来,他捡起来翻了翻,看到上面的日期,他脸色瞬间发白,立刻拿出手机拨了电话,「喂,是警察局吗?」

老周满脸茫然。

一种被反将一军的羞耻感火上心头,「操!」他暗骂,怒气冲冲的走出柜台抓住王昊肩膀,「你妈的报什麽警?」

王昊不为所动的甩开他的手,「警察马上就会到,你是要等警察来再开门?还是现在就跟我上楼?」

⋯⋯

干。

开就开。

老周站在303户门前找钥匙。

代为保管的备用钥匙和大门钥匙、储藏室哩哩抠抠全挂在一起,他一把一把掂量。後面的人明显越来越不耐烦,「到底找到了没有?你该不会弄丢了吧?」

「谁弄丢了?林北才不会弄丢,干,这不找到了?催你妈的。」嘴上骂骂咧咧,老周手却是颤巍巍的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开门前,他回头迟疑地问:「喂,你、你真的是高小姐的朋友齁?」

「你到底要问几次?」他的眼神坚定,「你开就对了,有事我负责。」

干,最好有事你负责。

门总算打开了。

王昊推开他,鞋子没脱就闯了进去。老周瘪瘪嘴跟在後头。电灯没亮,窗帘拉上,客厅黑嘛嘛,只要没瞎都知道主人根本不在家。

假鬼假怪。

老周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照了照四周。

这栋公寓老旧归老旧,但303这户重新粉刷过,仔细看整修得跟新的一样,加上高小姐明显很爱乾净⋯⋯

不过,这女孩子家家的,家俱也太少了。

偌大的客厅除了一张桌子和椅子就没了。王昊那个年轻人蹲在地上拿着个空药罐不知道在看什麽。

老周百无聊赖地甩着钥匙圈,「喂,看够了没有?看也知道没人。怎样?高小姐去哪也要告诉你是不是⋯⋯操!」

他一个重心不稳,肥胖的身躯往後重重摔倒在地,牙齿上下打颤,视若珍宝的手机摔到天花板上,啪的掉到地板,萤幕保护贴裂成蜘蛛网状。

「你做什麽?」王昊站起来,看着老周手抖得像筛糠一样指向前方。

转角,半掩的房门里。

光滑的木质地板上,躺着一具毫无血色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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