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悦：你家小朋友今天不太对劲。
祁聿收到讯息的时候，人刚下了地铁，正走在回清北社区的路上。
彼时他脚步一顿，看着她发的那条讯息，缓缓地、轻轻地……皱了一下眉。
不过一秒，摺痕转瞬即逝。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今天确实没有跟小姑娘讲到话。两人同住清北社区，以往练完球也都会一起回家，但当他刚才收拾好东西後，在球场找了半天，却没有再看到那道娇小的身影。
排球场虽然都划在校园里的同一区块，但男排的场和女排隔得远，两个场地中间的大片空地是给大家弹性使用的，通常那天没有被分配到场的系队会在那儿练习。
而今天的场刚好是分给外文男排和女排，故两队之间相隔遥远，祁聿在另一边的男网练球，对於女排的动静自然不清楚，结束之後没看到方思筑，便以为她是今天请假没来。
不过这下看来，似乎不是这麽一回事啊。
他眉峰一挑，按着手机给楚悦回覆。
祁聿：恭喜你将功抵罪，不用被我扣爆了。
收到回覆的楚悦：「……」
这个梗过不去了是吧？
祁聿回完楚悦後，转而打开和方思筑的聊天介面，修长的指掠过屏幕在键盘上跳跃，敲敲打打输入几个字。
祁聿：在家吗？
正要按发送的前一刻，他动作一滞，街灯的光线在微微凸起的指骨上旋了一圈，打在输入框後方的小按键上，晕出一层昏黄。
祁聿思忖了几秒，转而按下删除键，把输入框里的字都删了。
算了，直接去她家堵人吧。
祁聿刷卡进到清北社区，目不斜视从自己家门前经过，走到隔壁按了方家的门铃。
铃声响了两下，五秒後，门开了。
「祁聿？」徐念见到是他，有一丝讶异从眸中闪过，「这都九点半了，怎麽来了？」
「刚刚在练球，思筑的水壶忘在球场了，我帮她带回来。」祁聿礼貌地向她打招呼，随後说明来意。
「这孩子真是……冒冒失失的，辛苦你了。」徐念翻了个白眼，黑自家女儿毫不客气，「给我吧，我帮你拿去给她。」
祁聿心下一紧，脑子里在一瞬间飞过好几个其他圆谎的理由，正想抽一个出来继续扯，就见徐念又开口了：「哎对了，我刚刚切了水梨，要不要进来一起吃？」
也没等他回应，徐念就把人给拉进了家门：「我订了一箱，刚刚吃了一些真的特别水嫩多汁，不愧是得过奖的梨子，刚好你等一下回去顺便拿几颗给你妈，也让她嚐嚐。」
「谢谢阿姨。」祁聿轻轻带上门，笑着跟徐念进了玄关，「刚好我妈喜欢吃梨子，她肯定会很开心的。」
祁聿接过徐念递过来的小叉子，叉了一片水梨入口，清爽的甜在舌面徐徐散开，伴着水果蕴含的丰富水分盈满口腔。
两人笑着聊了一会儿天，这时电话响了，徐念便去接电话。祁聿又拣了几片来吃，放下小叉子时，见她还在讲电话，他对她招招手，凭空画了一个水壶的形状，接着又比了一个上去的手势。
徐念会意，点点头，比了个二，下巴又朝餐桌上点了点，示意把剩下的梨子拿上去给方思筑吃。
祁聿走到二楼的时候，果然就见到一双绒毛室内拖搁在房门前，鞋面还缝了两颗柴柴的大头，一看就是方思筑的风格。
他眼底浮上几缕笑意，上前敲门。
里面安静了几秒，接着就是一道女声传出：「妈咪……我说了今天没胃口，水梨你们吃就好了……」
小姑娘的声音隔着一块木门板穿透出来，声波的振幅被固体障碍物削弱了几分，像是被套上了修图软体里虚化的特效，声音里的不耐烦也顺势稀释了大半，注入耳里时似是带着软软的叹息。
祁聿嘴角勾了勾，一只手拖着水果盘，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发了条讯息给她。
祁聿：出来。
上一秒还在哀号的某人，下一秒意外的立刻就回了。
方思筑：？
祁聿：打开房间的门，出来。
方思筑：？？？
在祁聿收到小姑娘发过来的三个问号後，眼前的房门便顺势打开了。
「你怎麽在这里？」方思筑一贯柔和的鹿眼此时瞪得比铜铃还大，对於会在自己家中看到他感到不可思议。
「给你送水果。」祁聿见到她不敢置信的表情，嘴边的弧度更大了，顺理成章推开门进入她房间。
「哎，你这人怎麽这样啊！」方思筑看到他二话不说就自然而然地走进她房间，皱着眉拽住他手臂，想要拉他出来，「难道没有人教你不能没经过同意就进女孩子的闺房吗？而且我有洁癖，你这样随便进去我会──」
祁聿看着床上零落散布的几本漫画，又看了看床头柜上喝到一半的手摇杯，最後目光落在书桌前椅子上挂着的一件内衣上面……
藕粉色的胸衣有着好看的圆弧，肩带顺着椅背垂在半空中，颤巍巍的，将落未落……
祁聿把视线收回，转移到一脸尴尬的某人身上，似笑非笑：「洁癖？」
方思筑：「……」
祁聿笑了一声，将水果盘放在一旁的小矮桌上，十分自然地席地而坐，望着还站在半开的门前的她：「关门。」
方思筑忿忿不平地瞪了他一眼，最终还是拿他没办法，旋身关上了门。
她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祁聿，又看了一眼她那件极其醒目的内衣，状作无意地经过自己的书桌，指头快速把它勾起来，接着走到床边，一边拿床头柜上的珍珠红茶拿铁，一边将手上的内衣悄悄塞入棉被里。
祁聿饶有兴味地观赏完了全程，却在小姑娘做完一系列的动作，抬眼看向他的时候，顺着她意低头看向手机，假装自己正沉迷於小游戏无法自拔。
方思筑暗自松了一口气。
祁聿看着她走到面前，也跟着坐在地板上，圆润的小耳泛着微微的红，他克制着嘴角几欲上扬的肌肉，深怕自己不小心泄漏笑意。
方思筑捧着饮料，没好气地看向他：「你怎麽来了？」
祁聿把手机放在一边，任由游戏自己跑，三秒後屏幕上原本还在努力奔跑的小人就死了，GAMEOVER。
「你今天怎麽自己先回来了？」他不答反问。
方思筑耷拉着眉眼，长而浓密的睫毛羽扇似地铺开一片，遮住眼底的烦躁：「要你管。」
「你怎麽了？」祁聿见她心情确实不太好，目光落在她紧抿的唇线，不自觉放柔了语气。
「没……」她抬眼正好撞上他深邃的眼瞳，随即撇开眼，「要你管喔。」
见她一脸拒绝谈话的模样，祁聿不怒反笑：「你除了会讲这句还会什麽？」
方思筑咬了咬口腔壁上的软肉，盯着他半晌，眼神一沉：「还会打你。」
祁聿：「？？？」
见她一脸暴躁却没有动作，祁聿试探性地伸出手，掌心向上：「来。」
「干麽？」
「给你打啊。」
方思筑看着他面容真挚，好声好气地伸出手，任由自己胡作非为。日光灯打在他柔软的发上，本就不深的瞳色镀了层浅光，细碎的光点像星星一样在他眼底漫流，眼角眉梢间缀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胸中梗着的那口气不知道怎麽就散了。
她眼睫颤了颤，垂眸：「对不起啊。」
小姑娘前一秒还气焰嚣张地说要打自己，下一秒就垂着眼帘软着嗓子跟自己道歉。
祁聿没明白她的操作，心下却是柔软得要化水了。
「我自己心情不好，不该迁怒你的。」方思筑又小小声补充道，整个人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祁聿捕捉到关键词，把手伸回来，顺势问道：「怎麽心情不好了？」
他和某人欢声笑语的模样犹在眼前，方思筑哀怨地心想，这罪魁祸首不就是你吗？
愈想愈郁闷，她也不知道为什麽看到他俩待一块儿就是不爽，明明两人是直属关系，聊天、走在一起根本没毛病。方思筑懒得去理清心中的烦乱，反正她也不知道该怎麽理，乾脆转移话题。
「你为什麽要练举球啊？」她想到今天在楚悦的留言区看到的，「你大炮不是打很好吗？」
祁聿见小姑娘不想回答，也没追问，顺着她的问题回道：「对啊，就是打太好，所以现在来开发别的技能吓吓对手。」
漫不经心间透着嚣张，方思筑看着他不可一世的样子，眼神复杂。
随後她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怀着老母亲的心情，语重心长：「祁聿，虽然我现在是个小废废，而你是个实力很好的人，我并没有资格对你评论什麽。但是做人要懂得谦虚，尽管你很强，但也不能因此而轻敌甚至是转换跑道啊。梧鼠五技而穷，什麽都沾点边儿，结果什麽都做不好。你现在要做的应该是精益求精，而不是──」
小姑娘对这个话题认真又严肃的模样特别有趣，祁聿听她讲了几句，终於没忍住，笑出声来：「没，我开玩笑的，举球只是偶尔攻击打到无聊来练爽的。」
方思筑顿了顿，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是被逗弄了，她耳尖一红，轻咳了一声。
接着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半晌启唇，一个字一个字缓慢地道：「祁聿，你有病吧。」
祁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