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叫住，祁聿愣了一下。
而不只祁聿，方思筑更是大大地呆掉了。
不是，徐女士是怎麽认识她学长的？甚至她和他才认识一个礼拜？
两个年轻人还在状况外，只见徐念眯着眼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坚定地下了结论：「真的是祁聿。」
祁聿眨了眨眼，把自己云游天外的神识拉回来，在半明半暗的灯光下仔细打量眼前的女人。
半晌，他看向方思筑，有些迟疑地开口：「……思筑？」
方思筑反射性地「哎」了一声，应完才想到，这人没事叫她干什麽？
只见叫她的某人没再与她接续话题，反而转向徐念，不太确定地道：「徐……阿姨？」
五分钟後，一行人坐在方家的客厅中，面面相觑。
方思筑看着对面的祁聿，心想她到底是漏了哪个环节没有跟到，才会演变成现下的情况。
只见祁聿正和徐念相谈甚欢，两人聊得忘我，似乎压根儿忘了还有她的存在。
而她，方思筑，这个家的主人之一，完全没能明白现在的状况。
……论被自家母亲和才认识一周的学长排挤的悲伤程度。
见两人也没有要理她的意思，方思筑决定把注意力放在懒洋洋趴在祁聿脚边的那只柴犬上。她记得他说牠叫……伊丽莎白？
方思筑盯着伊丽莎白，心想这名字怎麽会这麽熟悉，像是已经存在於她记忆中多年，以至於一触碰到便觉亲切不已。
然而她还没想到她和伊丽莎白有什麽深刻的渊源，就见方家的大门再次被打开，从外头走进来了一个女人。
「抱歉，我处理好我们家的狗窝了，没想到伊丽莎白会突然暴冲，应该吓到塞凡提斯了，我这就把牠带回──」杨庭安边说边脱鞋进门，抬眼却见祁聿坐在客厅里，正惊讶地看着自己。
接着她的目光很快就被自家儿子对面的小姑娘给吸引了去。
杨庭安眼睛一亮，瞬间把伊丽莎白的事抛到脑後，连忙走到方思筑面前，眼底都是惊喜：「思筑！」
方思筑：「？？？」
见她没有反应，杨庭安也不恼，六、七年不见了，何况当时她还这麽小，记忆模糊也是正常的。
「我是杨庭安呀，你杨阿姨，祁聿的妈妈。」杨庭安重新自我介绍一次，见小姑娘一脸呆懵，像只迷失方向的小博美，整颗心柔软得不行，「我们思筑居然这麽大了，都长成大小姐了呢，越来越漂亮。」
方思筑「啊」了一声，有什麽东西从交错的思绪中迅速地滑过，但她还来不及捕捉到相关的碎片，便已湮没於茫茫脑海中。
见她一脸茫然，大家这才意识到，这姑娘是什麽东西都没想起来。
最後徐念代表众人出场，帮自己女儿的记忆力挽狂澜了一番，方思筑看着祁聿和杨庭安，终於回忆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儿。
见这会儿换方思筑和两个妈妈热情地交谈着，祁聿低头看了一眼正蹭着他小腿肚的伊丽莎白，凝神沉思。
难怪开学初遇的时候他会觉得她长得眼熟，原来是因为两人小时候是邻居，甚至还常常玩一块儿。
倒是人家小姑娘……
祁聿摸了摸伊丽莎白的头，抬眼看向正被自家母亲夸可爱的方思筑，微垂着头有些不好意思，露出的左耳染上了浅浅的红。
看起来在这之前，她对他是没有半点印象……
不只对他没有半点熟悉感，还口无遮拦地问他要当攻还是受。
祁聿气笑了。
最後散会时，徐念让方思筑去送祁聿和杨庭安，自己则留在客厅收拾桌上的茶杯与水果盘。
祁聿和杨庭安在穿鞋的时候，方思筑便站在玄关，细细地打量着。
这个祁聿……怎麽看都和小时候的那个祁聿，没有半分相似啊？
以前的祁聿明明和她差不多高，但是现在足足比她高出了将近三十公分。
以前的祁聿很喜欢跟她吵架，但是从开学到现在，他俩至少目前相安无事。
以前的祁聿对运动兴致平淡，但是现在的祁聿不只是男排的队长，听说球技还很好。
以前的祁聿很喜欢狗，喜欢到眼里只看得到狗，在他的心里，没有人能超越他家柴柴的地位。
现在的祁聿……
思及此，方思筑就看到穿好鞋的祁聿一把将伊丽莎白抱起来，脸贴着牠的脸蹭了蹭，满眼都是爱怜。
……好吧，还是很喜欢狗。
「对不起啊思筑，刚才因为伊丽莎白，塞凡提斯应该受到了不少惊吓。」杨庭安抱歉道，「估计是看到了塞凡提斯後，感应到了牠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这才积极地想去找牠，结果反而吓到塞凡提斯，变成一场你追我跑的混乱情况。」
「没事，牠儿子嘛，能理解的。」方思筑摆摆手表示没关系，突然想到什麽似的，又开始笑，「不过牠却没去找爱德华，好歹牠也是牠多年不见的老公啊。」
杨庭安大笑：「求爱德华的心理阴影面积。」
祁聿跟在两个女人身後，听到她们的对话後，想到了方才的情况，估计他也要帮自己求个心理阴影面积……
刚才在帮方思筑重新建构儿时记忆时，大家发现她其实对两家的柴犬们非常有印象，只是欠缺一个触发机制，这会儿稍稍提点後便立刻想起了，也难怪她在听到伊丽莎白的时候，会觉得很耳熟。
然而，当许多儿时回忆被翻出来後，层层递进的结果……祁聿是最後一个被想起来的。
想到这里，祁聿微眯了眼，虚着眸看眼前姑娘的背影。
纤巧的身姿揉着月光的清冷和街灯的暖黄，侧脸柔和、长睫卷翘，嘴角弯得高，正和自家母亲聊得热火朝天，看着没心没肺的模样。
祁聿轻轻「哼」了一声。
两家就在隔壁，走没几步路就到了，杨庭安开门，向方思筑笑道：「那再见啦，原本想说这几天把家里安顿好，再去拜访好久不见的你们家，结果今天刚好见到了，真的很开心。」
她又忍不住感叹道：「没想到当年还这麽小只的你，已经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方思筑嘴边的笑带着腼腆，正想道谢，突然听到身旁的祁聿突然开口：「她现在也很小只啊。」
方思筑：「……」
身高是她的硬伤，祁聿这话好死不死踩到了她的点。
方思筑阴沉着一张小脸看向他，偏偏她还要抬头才能看清他的面容……这让她更不爽了。
长得高了不起啊！
见小姑娘对自家儿子怒目而视，杨庭安在心里骂了一句「活该」，转身便进了门，放他一人自生自灭。
祁聿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点儿都没有要反省的意思，反而挑了挑眉，问：「方思筑，你为什麽记得伊丽莎白，却对我毫无印象？」
「难道我还不如一只狗？」
这话一出口，方思筑几乎是反射性地想起了小时候的一件事。
或者说是，很多事。
每一件都与伊丽莎白有关。
每一件的结论导向都是──她不如伊丽莎白。
自从一小时前唤醒了她记忆中和祁聿的儿时生活後，那回忆的流量便是翻山倒海漫漶而来，挡都挡不住。
例如小时候有一回她问他，她和柴柴谁比较可爱。
祁聿的回答是：「当然是柴柴啊。」
末了他又补充：「尤其是伊丽莎白，比你可爱多了。」
又例如有一回，方思筑对有一章数学特别有障碍，祁聿身为长她一个年级的哥哥，便奉杨庭安之命协助她进行数学作业，然而两人才刚摊开习题簿，方思筑正要说她哪些题不会时，伊丽莎白便跑了过来。
於是说好的指导作业，变成了她一个人翻着补充讲义的详解，苦思题型。
而祁聿……自然是跑去和伊丽莎白玩儿了。
伊丽莎白这只狗陪她度过了很多的快乐时光，在她的童年占据了举足轻重的地位，然而从另一方面来说，却也像是一道阴影，时时笼罩着她，给她造成了无数点伤害。
然後她很自然地就把这种怨怼──转移到了祁聿身上。
方思筑冷笑了一声。
她抬眸，直直看进他的双眼，眼角眉梢都是讥讽──
「是啊，我还不如一只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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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祁聿：老婆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