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斯尔迪的高山空气,总带有一丝温和,还有宁静。
当时年幼的艾狄莉常常坐在高树上眺望飘泊云海的风景,一窝就是好几个钟头不下来。
她喜欢平静的一切,那是唯一能清楚听见自己心跳的时刻,还有享受观察万物细节变化的喜悦。
蚂蚁怎麽搬运食物回巢,马儿吃草的模样,风吹起来的沙子飞扬,山与云如何巧妙融合等等,艾狄莉通通能记在脑海里,并且精准雕刻的出它们生动的写实活化。
这名佣兵是天生的工艺家,是为艺术诞生的孩子。
舞刀弄剑并非是艾狄莉职涯的第一选择,她其实最爱的,还是沈醉在书中与工艺的洗礼。
从一个喜爱静态的人,逐渐被养成随时得接受惊心动魄的杀戮抉择。
她虽不胆小也不怕血斗,可,心中仍然有着遗憾未了。
艾狄莉一直在想一件心愿。
如果将来有机会能不当佣兵了。
也许她会开一间工作室,从此专心投入在工艺品的创作当中,努力留下属於自己一生的杰作。
然而,身为长女,无法辜负父母的期望,还有弟妹的憧憬。
因此这些话,她从未与谁交谈分享过。
或许她始终在等,等一个可以让她畅谈人生规划,同时又能保护她未来的人。
.......。
.......。
.......。
「.......?」
睁眼,是一个陌生的环境,天花板看似老旧,不过十分白净整洁。
艾狄莉脑中一片空白,经过一两分钟她才唤醒那段充满危机的杀戮记忆。
她被兽人王击中了,之後的事,她完全没有印象可言。
里丝?奥薇妲?法罗米?
「唔.....。」
她想试着坐起来,不过身体的绷带太多,缠绕到让人行动不便,费了一番挣扎功夫後,艾狄莉这才终於能好好移动一下自己的身体,谁知手劲一拉,忽然觉得触感很奇怪,她一偏眼,没想到居然看到难以置信的画面。
她皱着眉头,默默吞了一口水,接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竟被法罗米紧紧牵着......。
这是个什麽意思?
「法罗米。」
「......。」
「法罗米!」
「嘘,安静些,他吃过药刚刚才睡着。」
闻声,是里丝的声音,她从一旁的长椅上起身,看来刚刚是睡在那里的,法罗米没醒,反倒是里丝先被吵醒。
「里丝?」
「太好了,你终於醒过来了。」
「这是怎麽回事?」
「也没什麽事,只是你差一点就死掉了呢。」
里丝拉来一个椅子坐到艾狄莉的病床旁,特别吩咐她别拨开法罗米的手,否则魔法就会失效了。
「什麽魔法?」
「呵呵,法罗米的魔法。」
「嗯?」
「这个天才家伙不晓得从前是去哪里听来的宗教偏方,笃信人在有生命垂危时,可以透过牵手的方式,从另一位健康之人的气息里获得生气,这样死亡就不会找上门来。」
他非常执意要握住艾狄莉的手,就连赫蒂莎也无法阻止他的固执,虽然有点迷信,不过也不是件坏事,只好让他尽情发挥了。
「他,那麽怕我死掉?」
「是呀,他怕他的血浪费了。」
「什麽意思?」
「现在你的体内,有着他身体一半的血,听说你失血太多,而混血女巫的血无法相容人族,因此救你回来的法罗米可贡献不少的血给你呀。」
「.......。」
这时的艾狄莉望眼法罗米熟睡的脸,实在不敢相信这位一向贪生怕死的懦弱男人,居然会愿意为她做出这麽多付出。
实在是开眼界呀,不简单.....。
「除了法罗米的血,坎德菈的血也有输入你的体内,在你生命停止之时,重生的力量使你重新振作过来。」
「你能从头说一遍吗?我们为何出现在女巫村?还有现在兽人族的情况是如何?」
「没问题。」
时间不多不长,里丝大约就是花个十分钟来解释主要的部分,包括为什麽法罗米跟她会在这里静养,以及坎德菈的作为,还有兽人王已被斩杀,另外还有魔网一事都得通通告诉艾狄莉得知清楚。
在坎德菈输血给艾狄莉之後,忽然就体力不支的晕倒,她与艾狄莉两人双双沈睡三天,也许是默契吧,今早坎德菈先醒过来,几个小时後,就换艾狄莉睁开双眼了。
「坎德菈一醒来,就唤了奥薇妲与我过去,虽说魔网是佩萝西创造的魔药,没有人效仿的出来,不过杀死兽人王的功劳我都极力归功於奥薇妲,加上奥薇妲也当面发誓会为佩萝西讨回清白,论情论理,坎德菈也不能再拒人千里之外。」
所以维护山下的防御,坎德菈在与其他高阶女巫商讨後,决定采用另一种做法,她们要将风神之丹赠於奥薇妲,以做为友邦和互不侵犯的证明。
「那女巫村之後怎麽办?少了风神之丹不也危险。」
「说到这个,你有没有曾怀疑过一件事?」
「什麽?」
「女巫有毒草有火药,但为何她们不自己攻打兽人族呢?」
艾狄莉的想法在当时也被里丝提出来询问过,意外得知原来女巫族之所以无法歼灭兽人族的原因,似乎就是出在兽人王的身上。
他们两族在这二十多年以来时有战争摩擦,每一回的作战结束,女巫们都会进行战後检讨,分析之下发现当前研发的毒草与火药等级其实只能够杀死一般兽人。
可是兽人王的体质不同,虽说一样能够被毒草所伤,不过却伤害力不大,她们以生物体能量学下去剖析了解,评估兽人王的抗毒反应应是寻常兽人的百倍,如此数据显示证明,当今的毒草药性无法让牠真正致命。
况且药草一旦使用过多次或是过量,万一让兽人王产生抗药性,那接下来毒杀的攻略也就更不可行了。
火攻虽说看起来比毒草的效果显着许多,但是兽人王的皮肤厚度是比一般兽人多出十几倍,也就是说,就算想烧死,凭着弓箭的火力,最多只能烧到表皮而烧不毁深皮层,牠依然能继续活下来。
她们曾经想过以大火彻底烧死牠,不过这麽做会引发森林大火,迫害到山林其他生物的栖息空间,这并非是她们想要的结果。
所以,为什麽两个佣兵在砍兽人王的头时会非常吃力,原因就是出在这里,因为兽人王的皮肤厚到爆炸呀!
结合种种战略,後来她们认为还是近战最能将山林的伤害缩减到最小,可这也是女巫族最大的弱点,擅於谋略的她们并不擅长体力肉搏,如此,最後才会请求佣兵协助这件事情。
「所以说,兽人王死後,女巫族会自己去铲除剩余的兽人,等最後一位兽人被灭,风神之丹也就用不着了,不如提前赠於无武力之能的平民百姓。」
「那真是太好了。」
「也幸亏你设法引牠离开自己的巢穴,不然我与奥薇妲後来也无法如此顺利的杀死牠。」
「怎说?」
「听女巫们说兽人王十分狡猾,在老巢穴中藏着许多从女巫村偷去的金水,真要是在遗迹里开战,牠一定会拿来强化自己的肉体。」
这个金水也有用法的纷争,而且还是兽人族自己发现的。
如果是在毫发无伤的情况下内服,会即刻强化身体,这是正常的使用方式。
而如果是用於外敷伤口,则会产生严重的肌理突破改变,这也算是强化的一种,但就是会让身体构造再也无法恢复当初模样。
先前的那些兽人可能没有想过自己会碰上强敌,所以才临时抱佛脚把自己变成妖怪吧。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们服用之後一点外在的变化都没有。」
「没错,兽人王真不是个好对付的家伙。」
「对不起,是我无能,才让你战的那麽辛苦。」
「......。」
里丝缓缓牵起艾狄莉的另一只手,她牵的牢紧,彷佛心中还有别事未讲。
「不对,如果没有你的睿智,我也走不到最後一步的胜利,总之一切都结束了,等你伤好,我们就离开奥提亚大陆岛,从此远离世俗的纷扰。」
听来似乎很好。
不过.....。
「我们是佣兵呀,哪里有纷扰,有斗争,我们就该往那去不是吗?」
这样的梦太美,无法承受佣兵的宿命。
「我只是怕了,害怕会失去重要的人,从前的日子只有我一人可以无拘无束的随时死去,可如今不一样,我有你,也有法罗米,在听见你心跳停止的那一刻,我的世界像是破裂了什麽,使我心慌不已,失去理智的差一点就要杀了主治你的赫蒂莎。」
「里丝.....。」
「取得圣剑固然重要,不过,值得你们两个人为我深陷危机吗?我很怀疑,我一直怀疑自己有没有做错。」
艾狄莉看见了。
眼前这位战无不胜的佣兵,在面对人情方面,其实拥有一颗非常脆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