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灯火通明,喧嚣与河畔烟花齐放,全都在庆祝一件事──土地神的诞辰。
越是丰饶的土地,就越是热闹无边,纵使天上积着厚厚的灰云层,也不扰地上欢庆的兴致半分。
刚看完了一出土地神显灵为民降福的戏台,精彩是精彩,百盐却小有抱怨:「打三百年前就说了我才没那麽浮夸,为什麽演了三百年还是这麽花枝招展?是不是该换换形象了我……」
一旁,白罗意犹未尽,眼神直勾勾盯着灯笼高挂的戏台,金色的光芒在眼底熠熠闪烁,似乎相当崇拜。
「难得看你这麽感兴趣,有这麽喜欢?」
白罗踌躇了会,才腼腆地点头如捣蒜承认。
「别被骗了啊,本尊真身我可是普普通通的一个土地神,没他们那麽浮夸。」百盐还想,是不是该显灵一下去劝劝戏台收敛点。而且,为什麽演得这麽风华绝代千娇百媚?本尊在这里实在看不惯啊!
这回白罗静静盯着他,似乎不怎麽同意这个说法,但也不出声反驳。
一会後,像是发现了什麽宝藏,亮着眼睛一溜烟窜出去,百盐问都来不及问,更遑论拦住对方。
幸好也是眨眼的功夫,就见小萝卜头蹦蹦蹦的又回来了,手上还多了个五彩缤纷的捏面人。
「这什麽?」百盐愣愣看着这配色造型跟自己有八七分像的小人。
「土地神。」白罗把手上的捏面人往前一现,献宝似的小得意着。
见他少有地眯起眼睛,不似微笑,却看出他真的开心。
看来是戏台边搭配的商业产物,不得不佩服凡人的头脑,连这个清心寡慾的小萝卜都甘愿掏钱包,手腕实属厉害。
百盐看一看,不禁也心动几分,随口道:
「真有这麽好啊……待会我也去买一根来瞧瞧。」
想往摊贩前挤,去下一个点凑个热闹,无奈人流却涌动起来。似乎是听说快下雨了,因此居民开始纷纷找寻避雨小憩处。
土地神夹在人群中拥挤了一阵,被辗转挤出了大道,来到无人的街边。
缓了口气,余光往旁一瞟,才发现竟然和小萝卜走散了。
天空的厚重乌云摩擦,生出了隆隆雷声。
湿闷的水气蒸腾,果真是要下雨了。
果然不一会,视野中可以眺见的范围,就淅淅沥沥飘起了扫兴的雨。
说起来,在诞辰的庆典上下雨,还是挺触霉头的。
百盐不禁心想,他都几岁的神了,到现在却连天气都不能自控。朝天严正抗议,几百年了,多升他点神格吧!
就一晚不下雨,很难吗!
然而雨点像是嘲讽般,滴滴答答地落来,雨云已然罩上头,百盐四处没瞧见避雨的地方,全都是大户人家绵延不绝的围墙。
寿星淋雨,辛酸。
他也只好靠着墙边站会,虽说淋点雨是无所谓,但他不喜欢衣服湿啊。
雨还没落到身上,心情彷佛已经阴沉。
却怎料……雨幕都到眼前了,却一滴雨都没淋在身上。
百盐一凛神,抬头看去。
就见一个小身子蹲踞在檐墙的上方,扬着单臂,将斗笠边缘的纱帘撑开,在他头顶上架起了小小的遮雨棚。
雨点滴滴打在纱帘上、挂下晶莹的水珠,连笼罩的水气都变得温润柔软。
瞧土地神终於转头发现他,白罗便温和地笑了。
「土地神,我买回来了。」
他从怀里掏掏,小心翼翼地取出另一个捏面人,递给百盐。
「我也想祝贺土地神诞辰,不过……」
不过,递来的捏面人不是小土地神造型,而是个穿蓑衣戴斗笠的侠客。
白罗解释:「捏面人卖得很好,我再过去的时候已经卖完了,这是最後一支。」
没能帮土地神如愿买到小土地神,带回来的还是一个人家都挑剩的,白罗有些失落,犹犹豫豫地又说:「如果你想要另一个,我们也可以换──」
「换?用不着啊。」没见土地神不满,反而扯起嘴角,笑出了声:
「这个可爱,别人不要就不要,那就刚好都是我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