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穿着丝绸锦袍从马车上下来,边走边揉眼,看上去似乎在哭。车下迎接他的是一名书僮,接着他後方下车的,是两名衣着华贵斑斓的中年夫妇。
下得地後,中年贵妇拉着少年的手,道。
「荣儿,你别担心,那个秦放打你哪里,你就在他父母面前大声说出来,今天对方如果不道歉,爹娘打秦放给你看!」
说完,夫妇孩子和几名仆人,一行人朝大门一望,那道门大得可以行进一辆马车,漆红的颜色上,镶着纯金打造的门钉和门扣,门口光是护卫就站了四个,一对白玉狮子和人一样高,金黄色的琉璃瓦闪闪发光,气派非常。
众人吞了口口水。虽然他们王家家底殷实,但和以珍珠买卖致富的秦家比起来,仍是十不及一。
但爱子之心人皆有之,秦家少爷秦放在学堂里把他家荣儿打成了猪头,这公道还是要讨的。
门口守卫看着马车下的一行人,似乎早已了然於胸,叹了一口气,道。
「难得今天老爷夫人都在家,你们进去吧,别的时间也没办法了。」
说完,也不必通报,守卫打开大门,让王家一行人进去了。
光走到大厅就走了将近一刻钟,在有钱人的圈子里,彼此之间的等级,还是天差地别的。
大厅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秦老爷,我儿子作业不让你儿子抄,你儿子就把我儿子的作业撕烂了,而且还不只一次,怎麽学堂是你家开的吗?你们家秦放不学好,还不让别人用功了?」
「明知道我家儿子怕蜚蠊,还故意放了一罐在我儿子的书笼里,害他吓得成天尖叫发抖,学也上不下去了,面对秦放的顽劣先生也无能为力。秦老爷,不是那个料就不要送来学堂祸害大家了,给大家一个安静的读书环境,也算是你们秦放功德无量,不是吗?」
那秦家大少爷秦放劣迹斑斑,王员外一家人走进大厅,就已经聚集了四五对父母,要向秦家讨公道。
「唉,真是不好意思,不过小孩子嘛,打打闹闹地又何必当真呢?我们家放儿是有些调皮,但心是好的,学堂坐不住,还不是因为那些夫子讲课太无聊吗?行啦行啦,不就是要钱吗?喂,旺财,去後面拿五斛珍珠出来,给放儿的同学各家一家一斛。」
这也不是秦放第一次闹事了,秦家珍珠多,且成色极好,根据过去的经验,只要珍珠拿出来,那些家长通通闭嘴,回家数珍珠去了。
大厅里众位家长一听见秦家珍珠,眼神尽皆一亮。但其中一位家长顿了一下,提醒其他家长道。
「这次不行,珍珠拿了,他们秦放还是在学堂街坊里为非作歹,咱们的孩子还不是得挨打?这不是一斛珍珠就可以解决的事!」
「是啊!您老爷得给个准信,以後秦放不可以再欺负同学,否则就自愿退学!」
大厅里,一群受害家长起哄道。
秦老爷名叫秦弋,四十来岁年纪,身形高挑,肌肉精实,龙行虎步,显然是个习武的,而且武艺还不错,因为珍珠生意忙,他与夫人阮素素,膝下只得一个儿子叫秦放,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夫妻俩疼得跟心头肉似地,平时没空陪他,为了补偿他,总是任他予取予求,把这个独子宠成了临海城小霸王,光是学堂就换了四五所。
虽然常常得跟在秦放身後擦屁股,但秦弋还是希望宝贝儿子能多读点书,受书香薰陶约束,免得让人笑话,他们秦家就是一财大气粗爆发户。
「好了好了知道了,为了展现秦某的诚意,两斛,两斛如何?」
秦弋比了个二,家长们的眼睛睁得更大了。
秦家两斛珠,可以在京城买一栋豪宅了。
太值了,回去得叫荣儿忍一下,多挨秦放几拳,以後不必工作,也不愁吃穿了!
最後,众位家长各各捧了两斛珍珠,欢天喜地地回家了。
刚解决了一件烦心事,秦弋按了按太阳穴,对身边的旺财道。
「少爷呢?」
「喔,少爷新得了一匹红鬃马,跑起来火焰似地神气得紧,上街溜马去了!」
溜马?听起来不太妙啊!
「夫人呢?」
「上街抓少爷去了......」
今天放假不必上学,十四岁的秦放,骑着他新得的红鬃马上街蹓达。他这个人看起来聪明,却被秦弋夫妇宠坏了,除了洒泼一无是处,马术也不怎麽样,上街蹓了百尺後,马不知怎地发了疯,开始乱窜,临海城是个热闹的城市,大街上满满都是人,为了避开秦放的马,人群也到处乱窜,甚至路边的摊贩都被红鬃马给踹翻了,大街上乱成一团!
但秦放坐在马上也不怕,双腿夹紧了马背,不让自己掉下来,看着街上百姓惊慌失措的模样,他觉得很有趣!
「跑啊快跑啊!我的红火来了啊!闪不过被踩死不负责啊!」
秦放在马背上笑着大叫!
「又是秦家那个不成材的!出门没看黄历竟然撞上这小魔王出巡,有够倒楣的!」
「临海城守又靠他们秦家才能稳定上贡珍珠到朝廷,皇室贵族都爱他们秦家的珍珠,出了事只有包庇的份,快闪快闪,伤了死了只有自认倒楣......」
「现在那小魔王只有十四岁,等他长大还不强抢民女吗?我看这临海城不能住人了........」
底下百姓一边闪躲,一面不住抱怨,商家生意也甭做了。
突然不知天外哪里飞来一鞭,缠住红鬃马的颈子,红鬃马速度缓了下来,饶是马身高大,但那鞭上灌注的力气更是巨大,硬生生勒死了红鬃马,瞬即倒地!
「唉呦!」
秦放摔了个狗吃屎,拔出一柄镶了珍珠的匕首,正要站起来看哪个不长眼的杀了他的爱马。
「活得不耐烦,小爷成全你!」
「小什麽爷?是谁活得不耐烦?嗯?」
一阵剧痛袭上秦放的耳朵,他忍不住哀哀叫了起来,侧头一看,竟是他娘阮素素啊!
早该知道的,身为宇内第一珍珠猎人,他爹的刀和他娘的鞭,可是天下第一啊!
见秦放的克星到了,路上百姓纷纷朝阮素素抱怨。
「唉唷你们家秦放把我这胳膊弄断了........」
「我这生财工具凉水摊子都被令郎的爱马踹烂了,这日子怎麽过唷.......」
「我店.......我店门被你家的马踹破了.......这可是铁做的啊.......」
「我被你儿子的笑声震得头好痛啊......」
「我眼睛被你儿子那匹马跑过带起的风搧得睁不开了唷.........」
「我家的狗听到你儿子的名字当场吓得拉肚子喔........」
「我家隔壁老王被你儿子瞪一眼吓得一个月瘦了十斤啊........」
阮素素气得冒烟,当下命侍从打开一只箱子,朝箱子一踹,圆滚滚的珍珠落了一地。
「就这些,再多没有了!」
把赶上来抢珍珠的百姓抛在脑後,阮素素用鞭子圈住正哀哀叫秦放的脖子,一路拖回家!
「娘啊......我快.......不能..........呼吸了.........」
回到秦府,秦放的脸早就胀成紫酱色了!
「叫你调皮,叫你到处野!我和你爹辛辛苦苦四处猎珍珠,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想休息一下,还得帮你这孽子擦屁股........我阮素素到底造了什麽孽.........生个蛋煎了吃也比生你好!」
说完,阮素素朝秦放身上抽了两下!
当然斟酌了力度,否则阮素素的鞭,只消一抽就能死人。
秦放又哭又叫,引来了秦弋。
「好了夫人,你看他哭成这样想必是知道错了,别再生气了........」
秦弋安抚阮素素。
「哭有什麽用?每次都哭还不是明知故犯?」
阮素素怒道。
秦弋接过她的鞭子,笑道。
「唉,聪明的孩子就是这样,是不能用这世上的规则和教条去束缚他的。我看咱们放儿跟你一样聪明,将来肯定会有大好的成就。」
秦弋的话说得好听,阮素素的脸色才和缓些。
「好啦,爹娘这次回来,带了京城名点梅花酥,让旺财带你下去嚐嚐吧。」
秦弋朝旺财挥挥手,一天的闹剧,就以一盘美味爽口的梅花酥作结了。
可以想见,明天的秦放,依旧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