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堂睁眼躺在床上,屋里漆黑一片。突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他迅速合上眼帘。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浓浓的药味扑鼻而来。
「哎,又要吞苦水了。」万堂听着那人慢慢靠近床边,默默哀叹。
意外的是,那人并没有急着灌药,反倒是在离他脸只有寸余的地方,定住了。一缕温热的鼻息散在他脸颊上。几秒後,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
好熟悉的香味。「她回来了啊。」
虽然不是自己救回来的。
手从额头上撤下。万堂听到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随後,被缛一阵窸窣,他感觉到有什麽东西探了进来,在被窝里来回搜寻,摸得他胳膊一阵酥痒。紧接着,左腕被小心翼翼地摁住,微凉的手指停留了十几秒,有些许颤抖。
这麽谨小慎微做什麽。「我不是说过吗,你随便碰我摸我都没关系。」万堂冷不防睁开眼,头一偏,语气略有些嘲弄。
鹭鸣吓得惊呼一声,急忙将手指撤出,抱歉地低下头:「吵醒你了,见谅……」
万堂见她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不禁莞尔:「没事,反正快醒了。」他撑着手肘想起身,不料刚一用力就被按下:「别动别动!伤口容易裂开!」
真是缺乏常识,亏他还是什麽刀口舔血的少主呢!鹭鸣气得白了他一眼,觉得身为医师应该好好教导教导这个不懂事的家伙。「这半个月,你就乖乖卧床养伤,别翻身,别用力,听见没?」
「无妨,都是些皮外伤罢了。」万堂满不在乎地嘟囔了句。她可真胆小,总归会恢复的,动一动不打紧。
鹭鸣一听,怒了:「臭小子,遵医嘱不懂的?!不好好养着,化脓发炎怎麽办?烂了怎麽办?到时候手术起来,疼得你後悔都来不及!」
她愤然起身,摸黑寻了盏油灯点着,突如其来的亮光晃得万堂双眼一眯。
被她这麽一通骂,万堂倒是既委屈又开心:「你生气啦,姐?」「是啊!」鹭鸣端起汤碗,不断搅动勺子,没好气地回道:「不好好养伤,还尽往危险的地方跑,吓都能被你吓死!」
呵呵,你还好意思说?!万堂不满地嚷嚷:「谁先乱跑的来着,怎麽又赖我了?」
嘿!这小子竟然顶嘴……但说的好像没错。
鹭鸣吃瘪,服软地哼了声:「好啦好啦不赖你!」她舀起一勺汤药吹吹,递到万堂嘴边。万堂乖乖含住勺子喝下。
「下次我出门,你可别跟着了。」鹭鸣嗔怒地瞥了他一眼,有些心虚,「出去办些私事而已,安全的很……」
安全?万堂跟看傻子似地看着她。
这眼神什麽意思?!李家祖传的阴阳怪气吗?鹭鸣郁闷地鼓鼓腮帮,又递了一勺:「总之,你不用操心我的事儿……」
「知道,我是小孩呗,哪管得了你们大人!」万堂气呼呼地别过头,拒絶喝药。
鹭鸣一怔,心里万分惭愧。果然是因为几天前的玩笑话置气啊。她放下汤碗,试探着揪了揪万堂的衣袖:「万堂,不要讨厌姐姐好吗。那天是我不对,不该说些小孩啊大人啊什麽的……」
哦。万堂一声不吭,不过脸色了缓和不少。
鹭鸣见状,决定乘胜追击:「但你可不是一般小孩!你看你,不仅生得俊俏可爱,打架还比许多大人都厉害呢,对不对?」
万堂暗自得意地抿抿嘴:那是自然。
切,小屁孩。鹭鸣猜到他心情一片大好,立马话锋一转:「不过,好多东西比你想像的危险,有时候也不是打架能解决的。」说着,她摸摸万堂的脑袋,「虽然你是一片好心,但是我不想看到你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所以,不要随便插手好不好。姐姐我呢,想看着你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可以吗?」
平平安安地长大成人?从记事起,还没有人跟他说过这种话来着。万堂扭过头,恰巧对上鹭鸣满怀希冀的目光。
他张嘴想问些什麽,不料却被怼了满满一勺汤药。
「那麽现在,乖乖把药喝完,然後好好睡觉,行不?」
搞半天,只是哄小孩吃药而已。万堂落寞地点点头。
不过,万一是真的呢?
一想到她也许对自己抱有期待,万堂稍稍释然了些。
……
「晚上睡觉别翻身,小心碰着伤口。」鹭鸣一想到万堂的伤势,巴不得把他五花大绑固定在床上。她擦擦额角的细汗,朝桌子上一瞥,见线香燃了一大截,暗呼大事不好。
「我得赶紧回去了,不然太子殿下又得跳脚!」
话虽这麽说,但她还是不放心地掖了掖被角,见万堂裹得严严实实的,方才吹灭油灯,端着药碗跑出房门。
哎,所以那个问题,也不需要问出口了。万堂垂下眼帘。被子上的刺绣在月光下泛着弱弱的金光。
答案不是很明显麽。长大成人後,势必要离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