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到有些残忍，可是，她没有後悔过至今走到这一步。
「哥。」不多时，语调竟低得要到尘埃里。
「小沐念怎麽了？心情不好了？饿了？」
要不是认知到还驾驶在高速公路，孙沐彦大先生多想直接路边煞车，好好关照宝贝妹妹的心情。
莫名自责了，丝丝缕缕的情绪梗在喉咙。
「我有时候是不是……任性过头了？」
闻言，孙沐彦微愣。他的妹妹什麽时候在意过别人的眼光了？
前几个月忍不住担忧和想念，孙沐彦难得与孙父握手言和达成共识，相偕飞到韩国探望孙沐念，携带许多国内零食，还有孙母准备的家常菜，特意避开汤汤水水的食材，当时没见她特别兴奋感性。
两个大男人一致舍不得磨光孙沐念的娇气，怕她瘦了、病了，或是跟同学处不好，看见她脸色红润和两三个东欧国家交换生打闹一起，悲喜交加，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很深刻，难免又多虑她不归巢。
短暂的寂静，车子下了公路，速度在红绿灯前慢了下来、停下。男生侧身认真盯视女生愁闷的小表情，扬起宠溺又纵容的笑，不以为意。
「任性又怎麽样了？」
「我觉得你跟爸把我宠得无法无天了，有时候我会想我是不是太不顾别人感受，唔、很难形容。」颓然地塌了飞扬的神色，她噘起嘴。
「你想说的是不是一种拍拍屁股走人的概念？」
抓到感觉了，孙沐念扯着这点猛点头。哥就是她的小知心。
「小沐念，我觉得是要看是面对什麽样的人。」车子即将再度启动，孙沐彦看一眼女生似懂非懂的眸色，轻浅笑了。
「像是，如果对於朋友，只要有先沟通好都是可以被体谅认可的，毕竟谁都是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你不用受到谁左右，如果对於家人的我们。」稍作了停顿，乍听蛮横到底，包覆着无可复加的体贴。「小沐念只要做的每个选择都是随心所欲，力挺你是一定的，替你扫除障碍都不是问题。」
这不是吹嘘，孙家的确有这份手段。
IN娱乐公司便是孙氏家族拥旗下的企业，娱乐界的中流砥柱。眼光独到，捧红不少solo歌手与团体，签约许多当红演员，当前有计划拓展圈子到广播剧及实境综艺节目。私底下有不少维护利益操纵的媒体与消息，即便IN不会刻意抹黑攻讦敌方娱乐公司，怎麽也算不上彻底白，讲究苛责公平对待无非是无稽之谈。
为了孙沐念，披荆斩棘的事情做再多都不是问题。
「……嗯。」
「乖，别乱想，你这是在近乡情怯吗？」
孙沐彦的理科脑袋再神经大条，也能看出妹妹反常的低落，试图转移话题影响她的思考，继而笑起来。
伸手捏捏她的鼻子，殊不知引起女生鼻眼一酸。他恰好视线在路况上，没察觉异样，孙沐念赶忙撇开头，微微抬起角度要逆流泪意。扶着手把的手轻轻攥紧，压抑地吞吐一口长气。
……那、如果是男朋友呢？
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不多，论及分开来得却是措手不及。
她一如既往钻进男生的住处。十多坪的屋子挤着两个人绰绰有余，增添的双杆挂衣架交错着横满两人的衣服外套，浴室内摆着两份毛巾与牙刷漱口杯，床头柜散乱着化妆品，不经意的瞥过，每个角落都流泄着温馨浪漫。
回荡暖暖空气中的声息却是刺人的凛冽。
「你除了考虑家人、考虑语言能不能通、考虑课程，没有其他要考虑的吗？」
她微怔，很快反应过来。「哦，当然还要考虑钱啊，生活费、住宿费，啊、铁定还要预备游玩的部分。」掰着手指头细数。
申请到美国当一年的交换生学电影与视觉艺术。孙沐念习惯查看F大国际处最新消息的公布，更新到简章马上流览关注很久的学校，彻底乐了一个早上，憋着心情没人可以分享，怕多说便多一个竞争对手，挺小心眼的。
然而，对男生而言，不是他要的答案，不论她商讨得多麽真诚。
闻言，男生不善的眼光更加深邃阴沉，明媚温暖的笑颜坍成一片郁色的乌云，抿了唇没有接上话，沉稳平顺的呼吸倏然略为失序。
气息确实冷凝几瞬几分，女生迟钝得浑然未觉。
孙沐念捧着申请表美滋滋笑了，盘腿的坐姿摇摇晃晃，埋藏胸壑许久的蓝图逐渐一笔一画清晰，忍不住雀跃起来。
「反正，我自己有钱嘛，高中剧本投稿超幸运得了首奖，奖金到现在还没花完，而且过一段时间刚签影视权的〈逆光〉版税说好会下来一部分，编辑人很好说话的。」
「你家里……」
「我才不跟家里拿钱！」
盯着女生赌气的侧脸，高高举起握紧的拳头，很有志气，融合成很任性幼稚的小模样。他的本意并非同她直觉所猜想，揉揉眉心，李哲佑不相信家里的人会无条件满分支持她独自出国。
孙沐念的巨无霸妹控哥哥绝对是揭竿闹家庭革命，说什麽都不肯首宝贝妹妹闯荡江湖。
「李哲佑你干麽呢？快来跟我一起看有没有什麽遗漏的。」
半晌没有得到回应，女生挪动在床沿摇摇欲坠的身子，侧首向远在书桌旁的男生看过去，一愣，有些不适应他的面无表情，前所未有的冷肃，即便闹别扭都没出现这样。
「……李哲佑你在不开心吗？」
孙沐念脑袋有片刻涌出不合时宜的回忆。李哲佑高大的身形腻在床上不肯起，硬拽了她靠在怀抱里，贴近到鼻息都是彼此的沐浴後的香气，他看着她，心眼中全是她，胸口震荡着轻浅的笑。
什麽时候开始不再排斥他的靠近。
什麽时候开始她会顺势双手伸进他的後背衣服，恶作剧地贴着他的背脊暖暖手，抿出幼稚又讨巧的笑容。
可是，李哲佑今日自从她回来、说了话，他始终在老远的地方维持原本的姿势。
孙沐念忘了移开眼，他走到她身前，倾身在她上了唇膏的嘴唇一吻，近似啃咬，带着无限压抑。
明明是一如往常的亲吻，他浑身的清冽气息让人难以忽视，浅淡血色的唇冷硬的贴了上来，掺杂着控诉与委屈，还有一层层漫涌的惩罚意思。孙沐念狠狠一颤，想扯他的衣角，没抓着。
她始终说不出哪里奇怪，情绪和思绪都有些不对劲。
「李哲佑……」
「你考虑过我吗？」
愕然，孙沐念咬唇，眼泪骤然掉了一滴。
她不是没想过，只是她天真以为他会双手支持。
李哲佑不想逼她，闭了下眼睛，冷静了，嗓音却只剩刺骨的凉意。
「就算不是第一个想起我也没关系，可是你是做什麽选择都不会记得考虑我、不会找我讨论，连要出国交换都只是告诉我你的决定。」
「我……」
「孙沐念，你让我觉得我对你来说可有可无。」
声音很不争气沙哑了，搭在她肩胛上的手微微失力，青筋可见。真的没打算跟她呕气，只是看着她近乎默认的倔强神情，李哲佑心情顿时不好了。
每个人的心愿不得作同。李哲佑不会刻意拿出他放弃出国深造的付出来权衡，不会真心舍得看她折断羽翼，只是，听着她满不在乎的聊着分开，将他彻底排除在未来之外。
李哲佑的眼底漫起伤色。
她不能继续天真朝他撒娇，不过是一年时间或是没想过出国对他们有什麽影响，这些不负责任的话，她忽然说不出口。
孙沐念摀住眼睛。「对不起。」声音低若叹息。
老实说她不知道为什麽要道歉。
也许是因为感觉伤到他的心，但是，她的梦想，与爱情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