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睿然！你们在哪？」我心里一急，朝着前方的空气胡乱挥手，大叫大喊。
「别急，我们都在，只是你看不见而已。」中二透过语音安抚着我，「等等你会看见许多怪物，那些都是虚影，不会真的伤害到你，因为它们隐了形的真身在我们这边。我们现在都是被你操控着的，会自动跟随着你的一举一动，你砍一刀，我们就会砍一刀，所以你要带领着我们把怪物杀掉。」
我似懂非懂的点着头，努力在脑海里消化这一连串的消息。然而还没等我完全理解过来，几个黑黑圆圆、像海胆一样的小球就已经在我脚边集结，缠着我的长靴一弹一跳的。
「晨曦，打它们啊！」队友们的惊叫声连连响起，我这才反应过来，拿起双刃逐个刺向小圆球，刀刃落下的瞬间，却没有任何刺中实体的触感，令我不禁怀疑自己刺空了。但这些圆球确实毫无抵抗之力的倒下了，基本上是一刀毙命。
第一轮的怪物才刚打完，紧接着一只尖牙利爪的老鹰俯身向我滑翔而来。我一时怔住，被它迎面撞了个正着，它的身体却穿过了我的脑袋，好像我们根本不是存在於同个次元似的。与此同时，队友们的吃痛的叫声四起，「晨曦你别发呆！」「快动一下！」「打它啊！」
眼看老鹰挑衅似的在我头上盘旋，我目光一敛，挥动着双刃就要向它划过去。但老鹰仗着在高空飞翔，加上移速极快的优势，好几次在我的刀尖前飞翔而过，我这把短刃对付它没有任何优势，顶多只能勉强划过它的几根羽毛，然而它却受伤掉血了。
这回我脑袋难得的灵光，立马意识到是由於武器的不同。在同样的位置，我手里这短刃碰触不到的距离，罗刹手中的长剑却能轻易砍中，所以老鹰的真身被打伤了。
在队友四人之中，就属罗刹拥有最强的近战武器，因此我该做的是尽量以动作配合罗刹的长剑挥舞，才能打出最高的伤害。思及此，我收起手里的双刃，随手在背包里找了根生火用的枯枝，粗略估算後大概折断成剑刃的长度，把它当作长剑握在手里。
我重新抡起「剑」，扬起啸啸风声向老鹰挥去。尽管老鹰高低滑翔躲避着，仍无可避免的中了几剑。每次树枝穿过老鹰的身体，我都清楚看见它掉血了。没过多久，随着华丽的一剑从正中央劈下，老鹰血条归零，领便当去了。
我停下动作大喘几口气，队友们也都察觉出了甚麽的问道：「晨曦，你动作怎麽变了？」
我把树枝充剑的想法解释了一遍，队友们纷纷传来赞赏，中二叹道：「你操作是差了点，可是脑洞一旦开起来没人比得过你。」
「喂！你这话是褒是贬？」我不满的抗议，他只是笑了笑。
谈笑之间，一个浑身通红的小火人已走到我面前。我侧身躲过它的冲撞，回身赏它一剑。第三轮的怪物开始懂得施放远程法术攻击，弹指便能召唤出朵朵火花，只是都能轻易走位躲开。为了不被它身上的火焰烧到，我刻意跟它保持着距离，此时我万分庆幸自己有刚才的发想，现在才不至於要拿着短刀近身肉搏。
我继续保持着这种「放风筝」式的对战策略，尽量不让它有机会接近自己。虽然消耗的体力多了不少，可效果还是不错的，在队友们没损耗多少血量的情况下解决了这怪。
来到第四轮怪物，远远就听见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窸窸窣窣声，害得我全身起了鸡皮疙瘩。眼看一群黑压压，浑身散发着诡异绿光的多足生物向我爬过来，我双目圆睁，心脏不安分的剧烈跳动着。
「毒蜘蛛！这也太多了吧！」眼前至少十只蜘蛛，八十只细脚在动来动去，我险些眼花。这些蜘蛛的毒液会造成剧毒效果，令玩家持续掉血和晕眩，因此要尽量小心被它们缠上。
然而此刻我顾不得这麽多，握起长剑朝蜘蛛群直扫过去，把几只蜘蛛击飞数米远，可也有两只顺势爬到剑上。我两手抓紧剑柄乱挥乱甩，才把两只蜘蛛都弄了下来。
而此时，蜘蛛们已经从四方八面围了过来。我深知不能留在包围圈内，於是以剑支撑着地面，反身一跃跳出了包围圈。随即趁它们转头，剑尖一刺，再轻轻一挑，一只蜘蛛飞向了半空，「吧唧」一声掉在地上摔成肉酱。
我像刚才一样，以左右跳跃的方式跟他们拉扯，再抓住空档逐个击破。不久，令人望而生畏的蜘蛛群只剩下寥寥几只残兵，我也放下心来，长剑系在手里把玩着，不慎没注意到一只倒在地上的毒蛛突然爬起身来，迅速扑到我的小腿上，浑然不觉的我听见队友们传来的怪叫声，才惊觉的挥剑把它赶开。
我不再拖延时间，乾净俐落的把最後几只蜘蛛收拾了。一听队友们说他们血条已经掉了过半，我就很是痛恨自己的不小心，差点又想把自己的手剁了。
「别啊！你手没了谁帮我们打？」一听这话，我顿时汗颜，果然这些没心没肺的才不会管我死活。
等血条终於停止下跌，明明还是满血的我只好连喝几罐生命药水，让他们把血条补回来。
血量才刚补满，第五轮的怪物就适时的找上门来了。它没有脚，几乎是平地飘移着过来的，堪比椎子的尖牙整齐排列在血盘大口里，满布血丝的眼球暴突，模样看起来骇人得很。
「食人花......」我看着眼前色彩艳丽的花瓣层层绽放，不禁怔怔出神。
只是这次我不敢再有片刻迟疑，面对未知的敌人，最保险的做法就是先拉开距离，然而这花身影一坠，转瞬便出现在我面前，露出一口晶亮淋漓的尖牙对我灿笑。我不作多想直接出剑，谁知它的花瓣倏地伸长，一片正面挡下了我的攻击，一片横劈击中我的侧腰。
尽管没有痛感，我也知道队友们肯定受伤了。我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仔细留意对手的任何一点动静，在它控制花瓣的瞬间抬剑格挡，再侧身闪过了两下攻击。但双拳难敌四手，我一把剑肯定无法抵挡它数十数百片花瓣，只得一边左右走位一边想办法。
我高举长剑，在与眼睛同高的位置假意挥动几下，它果真上当，以为我要从上方进攻，两片花瓣伸出之际，我往下一缩躲开，随即身子前倾，瞄准它的花蕊一剑刺下，对方的血条顿时掉了一截。
套路成功的我此刻更是战意高昂，乘着气势迎面又是一剑，却被抓住了失误拦腰一下击飞，整个人重重摔落在地。我张嘴咬了咬手背，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心走位躲开花瓣攻势，继续寻找下一次机会。
突然，食人花一仰头，像机关枪一般吐出似乎是种子的小颗粒，我立刻左右闪转腾挪，但射击范围太大，终究还是被打到了几下。然而就在吐籽技能结束的瞬间，我注意到它有个所有花瓣向後一伸的技能硬直，正是我等待许久的机会。我赶忙踏步上前，一剑直刺花芯要害处，它的血条顿时掉了不少。
「若曦，别忘形了。」中二的一声提醒，把我从得意过头的悬崖边拉了回来。
深吸一口气，我再度双手持剑，食人花显然被我惹得有些心急了，几片花瓣胡乱向我拍打过来，被我轻易扭身躲过，又逮到空档再刺数剑。眼看再一击就能把它血条清空，我踏步上前，剑尖在它眼前胡乱挥舞，想引它出击。
「後退防御，不要做无聊的事。」中二虽看不见食人花，可大抵是猜出了我的意图，我只得听命後退。
没想到刚刚还躁狂不已的食人花，在血条见底的情况下反而冷静下来，层层花瓣交叠在身前摆出防御姿势。这下战况一时陷入胶着，两者都不愿当主动出手的一方，只得一直无声对峙。
这样的沉寂大概持续了三分钟，我受不了这样无了期的僵持，主动踏了两步上前，借力一跃而起，借助下落的冲劲举起长剑，一下乾脆俐落的直劈，把食人花打退了好几步。我预判好它伸出花瓣的位置，在它出手之前已经弯身，连着躲开了三片花瓣，我抓紧空档，一个几乎不用思考的直刺，直接刺穿一片花瓣命中了花蕊。最後一格的血条一下子掉到底，食人花在我面前颤抖两下，颓然倒下。
与此同时，我感觉自己全身脱力瘫倒在地，断桥那边的影像逐渐清晰起来，半晌，队友们的身影重新出现在眼前。
「若曦！」中二跨过桥面，毫无预警的一把将我揽入怀中，「你好厉害。」
我脸颊蓦地一红，他继续说道：「不愧是跟我们组队了大半年，身法、技能施放、预判技巧都提升了不少。」
「蛤？」我转头，看见其余三人都一副了然於心的模样，脑袋瞬间运转起来，「所以你们特地叫我来，就是为了给我进行考核？」
「对啊，」他窃笑，「看看我们认识了这麽久，你有没有跟着我变聪明了？」
我斜眼，丢给他一记无奈的眼神。「事实证明，你是个有想法、会坚持的正常人，而不是一台只会应和的对答机器。」他说。
「程睿然，你真的好烦。」好端端的提这些干嘛？心里最柔软的一块领域被触碰，害我好不容易止下去的泪意又快要夺眶而出了。
「想哭的话，我肩膊借你。」
「才不要！放一根羽毛上去都会垮掉。」我大声叫道，试图掩饰语气里的哭腔。
过了好久，都没传来他回应的声音，久得我差点以为自己的话惹他生气了。「我知道，」他说话的声音好轻、好柔和，好像一颗石子缓缓沉在海底里，不泛起一丝涟漪，「我想要学着，让它变得坚不可摧。」
程睿然，你为甚麽对我这麽好？好到我心里的愧疚感越来越重。
我现在说後悔，还来得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