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蓝睡着以後，窗户又被人从外头敲响。
多妮蹑着脚走过去，极为谨慎的将窗户开了一道小口，向窗外的白衣美少年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做贼心虚似的把窗子关得严密。
白衣少年等了等，终於看见她悄悄开了一个门缝，从里头闪身出来。她拉着他走进椰子林里，两人动作迅速却没发出半点声音，默契十足快步移动。
终於离那屋子够远，少年看着她，依旧是用他俩才听得懂的语言说：「你父亲很担心你。」
多妮忧伤的望着他。
是父亲让他来的吗？来劝她回去的？
少年有些气愤：「我今天听见你唱歌了，你不该一直为了那个愚蠢的人类歌唱！」
多妮摇摇头。他不懂，那时候的冰蓝多麽需要一双温柔的手抚平他的伤痛，多麽需要一个适时的安慰。
她就在他身边，她无法坐视不理。
而除了歌唱，她什麽也不会。
「不管你基於什麽理由，你为他付出的已经够多了。收起你泛滥的同情心，你的善良该用在与你流着相同血液的亲人身上。回去吧，我求求你。」
多妮很固执，听到这句话以後紧抿着嘴猛摇头。
男子捏住她的肩膀，有些激动的摇晃着她，彷佛这样就能将她摇醒。「你真狠心，真无情。为了一个人类，你要这样伤你父亲的心，辜负整个族群的期待……这麽做，真的值得吗？」
多妮低下头来，不再看他。她知道是自己不好，一意孤行的她不该有为自己辩驳的话语权。
男子沉默下来，炙亮的眸光转瞬间灰暗不已。他该如何将她带回去他们身边？他拿不定主意，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知道她的脾气有多硬。
他明明知道，却没能在事情发生之前试着去阻止。
他慢慢垮下了肩膀，强硬的语气转为讨好，「别再唱歌了。我会再来看你，或者，带点你家人的消息来给你。我想你会有兴趣知道的。」
多妮眼眶蓄满泪水，缓缓的点了头。
她终於开口，哽咽地说：「哥哥，谢谢你。」
他上前轻轻拥抱她，退开以後深深地望着她，修长的腿往後退了两步。
少年振起翅膀，再度朝那夜空飞去。他早已习惯高空的冷，且那微凉远远比不上他心头彻骨的寒霜。
他飞过了那片广大的海，任脚下海潮扑打过来又扑打过去。拐了个大大的弯，他换了个方向继续不知疲惫的飞，嗅闻夜间清冷气息有助於他的脑袋冷静沉淀。
他是先认识她姊姊们的。
那天，晴空万里，他从她们嬉闹戏逐的海域上空飞过，她们都看见他了，一个一个停下欢腾的动作，脸色薄红凝望他。
她们离陆地很远，他嚣张地以人形出现。
他拍拍翅膀，停在她们最近那处礁石上，她的姊姊们一个一个朝他游了过来。
他的视线扫过在场每一张绝艳的脸，语调高昂轻快：「听说人鱼们个个美貌惊人，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其中一个人鱼愉悦的与他对话：「你还没见过我们人鱼族群里面，最美的人鱼呢！」
他淡淡挑眉，「哦？她是谁？」
另外一条人鱼抢着回答：「她是我们最小的妹妹呀，父亲说她是我们众多姊妹之中，长得最像母亲的。母亲是人鱼历史上，排名第三美的皇后。这麽多年以来，因为海洋遭受污染的关系，人鱼的皮肤受到或多或少的损伤，已经很少有人可以排得进榜单了。可是所有见过妹妹的人鱼，都说他们从未看过那麽美的一张脸。」
少年来了兴致，他问：「那你妹妹在哪儿呢？」
姊妹们互相看来看去，纷纷摇头说：「不知道。」
「她不和你们一块玩吗？」
「妹妹有时有，有时没有。她喜欢独自在大海里探险，去各种她还没发掘过的秘境流连，她不但跟人鱼一起玩，她还跟各种鱼群做好朋友。她热爱学习，她喜欢缠着我们海底知识最渊博的人鱼奶奶问东问西，想了解大自然的奥秘与宇宙的真理。她也喜欢静一静，在她的小房间里摆弄她从各处蒐集来的小宝贝们，把它们擦拭乾净，再欢喜的放进她蒐集它们的小盒子里。妹妹有太多太多事情要做了，我们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
少年笑了笑，「有意思。」
几天後，他又飞过那片海洋上空，特意飞得慢了点，将那群戏水的人鱼们看了个仔仔细细。
没有那张她们描述得令他惊艳叫绝的脸。
他飞过去问：「妹妹今天还是没跟你们一起吗？」
人鱼们看见是他，又兴奋的簇拥上来。
其中一个姊姊回答：「是呀，妹妹睡醒後就出门去了，说她得寻找最特别的宝石送给父亲，庆祝他的生日。」
「哦？所以哪里能找得到最特别的宝石呢？」
另一个姊姊淘气的笑了：「去哪找呢？我们也不知道呀！如果海底有漂亮的宝石，早就被我们捡光了，哪知道还有哪里可捡呀！这是多累人的事，还不一定能有收获，我们才不做。」
他听了，感到很好奇：「那你们妹妹为什麽做了？」
所有姊姊都笑了，继续玩闹喧哗起来。
她们也不知道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