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迴風第二部/風飄穿越】蔚藍之間 — 【十二】相生結(04:生死結)(下)

正文 【迴風第二部/風飄穿越】蔚藍之間 — 【十二】相生結(04:生死結)(下)

「到此为止。先静观其变吧。」

他从合拢的双手间抬起头,面无表情地对面前的人挥挥手,但对方却不肯退下,再度急切地开口:

「我认为这件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既然落月不顾过去风侍在外交上的贡献,以您和少帝陛下的私人交情,或许──」

「你是说当少帝被母亲囚禁,我没帮他逃走反而企图阻止别人救走他的时候?」

「那是不得已──」

「好了。」

他略微提高音量,终於让眼前人闭上了嘴巴,尽管从那紧紧抿起的嘴角弧度看来,对方也不服气,但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论私交,落月也好,恩格莱尔也好,都不欠我什麽。这已经是两国之间的事了,东方城有错在先,所以我愿意道歉,但若他们不接受,我也不打算继续低头。」

面前的人眉头皱得死紧──他大概能猜出对方现在心里纠结的点是什麽,绝不是对方甘愿放低姿态跟落月的人求和,真正的原因他们心知肚明。

「你们刚从西方城赶回来,辛苦了,好好休息。」

「我不需要休息!」

他扬起眉,在面前男人一脸懊恼地闭上嘴巴时,指了指对方眼下的阴影:「你这几天都没什麽睡吧?你要是也倒下了,我可受不了。」

「……」

「至少今天好好休息,好吗,违侍?」

知道对方是个尽忠职守、责任感重的人,他稍微放柔了音调,带了点笑容望着对方──从小被违侍照顾到大,他知道对方是吃软不吃硬的类型;果然,违侍尽管不乐意,最後还是告辞离开了,只是在离开前还特地叮咛自己早点休息,实在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你越来越能驾驭别人了啊。」

始终默默站在他身旁,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绫侍这才终於开了口。

因为心灵相通之故,珞侍也不打算在对方面前伪装什麽,直接舒了口长气,往後靠上椅背,疲倦地闭上眼睛。

「别取笑我了。」

「这是夸奖。」

「……刚才违侍说的,你没有什麽要补充的吗?」

珞侍再度张开眼睛,挺起上半身转向身旁表情平静的男人,仅仅对望了几秒,他就了然地点点头,眼神转向天花板,沉默了下来。

继尝试亲自联络恩格莱尔失败後,他派出了绫侍和违侍亲赴西方城表达歉意──作为一国之主,他不能亲自去别国为属下犯下的错道歉,这将有失国格,因为某些缘故他也不能派引发事故的当事人前往,所以派出同等身分的侍,甚至还是五侍中的两位侍,就外交来说,这已经是非常有诚意了,但既然对方不领情,他还是得尝试其他的方式。

其他的方式,他目前想到最直接的还是只有解除诅咒这个办法,但这个唯一的解却也是目前最无法解决的。

「藏书阁……」

「今天一样没有动静。」

他还没说出口,绫侍已经知道他要问什麽问题了;藏书阁作为神王殿存放书籍超过百年的隐密空间,书架上有十分之一的书是会随机变换的,变换的原因、时间、频率不明,历代的王流传下来的说法是「王的意识存留在书中,守护、影响着藏书阁的变动」,除此之外一律不明。

以前他不太在意这个传说,很久以前还曾於聊天中跟风侍提到这件事,导致诅咒事件发生後,风侍几乎废寝忘食地往藏书阁跑、几乎住在里头的事情,赌的就是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如果这是女王的诅咒,那拥有王的意识的藏书阁或许也存在着破除诅咒的卷轴。

或许有,或许没有,但他们宁愿相信有。

因此珞侍也吩咐绫侍每天去藏书阁绕绕、看看,但至今仍一无所获。

「我真的不了解母亲。」

他喃喃说着,没有抱怨的意思,但绫侍听了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以前也这麽觉得。」

「以前?所以後来你比较了解母亲了吗?」

「不,因为樱知道了後说我不是人,是不可能明白人类的想法的。所以根本不存在所谓的了解或不了解。」

「……」

珞侍转头打量着他的老师兼辅佐能臣,对方脸上的平静无波跟内心一样──绫侍很重视母亲,理所当然地把母亲的话看得很重,他早就知道这件事,但现在却觉得不太舒服。

「为什麽?」

听到对方的反问,他愣了几秒,接着才意识到对方是感应到他的想法才发问的。

「我不会否定母亲的重要性,无论是对你、对我还是对东方城,但至少这件事我跟她的想法不同。」

他的脑中浮现出母亲生前那张美丽却冷若冰霜的面孔;印象中的母亲总是高高在上,给他的背影总多过於正面,以前他对母亲是敬畏多过於亲近的,如今继承王位,母亲的背影在他记忆中却多了一份深沉的孤独和寂寞。

这样的母亲,真的了解别人的心吗?又真的了解自己吗?

「无论是你还是我,或许都不够了解母亲,但能不能了解跟你是不是人无关,而是你有没有用心。我认为你是个用心的人,至少在我身边的你是。」

有一瞬间,他察觉到有什麽思绪和念想从绫侍的心中闪过,但很快又归於沉寂,无波无痕。

「这是我的荣幸。」

他还没理解对方说的意思,绫侍又接着问道:「已经很晚了,你也该休息了。」

「我先改完──」

「我会处理的,你要是现在倒下的话,全东方城可都受不了。」

珞侍被对方的话堵得哑口无言,本想反驳个几句,但看到对方上扬的唇角时,他还是妥协了。

他收了收桌上散乱的公文後站起身,才准备步下台阶,猛然想起另一件事。

「他的情况怎麽样了?」

「跟之前一样。」

绫侍说的平淡,听者却沉下脸孔,久久不语。

离开办公室,他一路沿着长长的回廊走,心头萦绕着无数个想法,等他抬头时才发现,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珞侍阁。

或许是最近太常来这里,才会不自觉地走来吧。

虽然时间晚了,但心中的担忧和挂怀总无法释去,珞侍迟疑了一下,还是轻轻敲了敲门,在听到里头传来的「请进」後,开门走了进去。

房内十分昏暗,门边墙上亮的灯光还算明朗,越往内走,墙上缀着的小灯却益发昏暗。床头也亮着灯,灯下有一本翻开的厚重书籍,上头密密麻麻画着古老的符咒和图腾,还有一支笔搁在上头。

书的主人正站在窗前,抬头凝望着天空,墨色的发丝随着夜风吹拂而飘飞,一席白色衬衣外头罩着蓝色长衫,身子斜靠在窗旁,整个人笼罩在月光中,予人朦胧的错觉。

这幅画面他已经是第二次看到了,从昨晚开始。

「风侍?」

俊美的青年回过头,朝他微微一笑。

说出来的话也一如月光,清澈温润。

「今天的月亮也很圆啊。」

他走到对方身边,也跟着抬头望着天空,轻声问道:「你喜欢看月亮?」

「不,我不晓得月亮有什麽好看的。」

他困惑地转过头,看向那张在月光下仍旧精致非常的脸蛋,反问:

「但这两天我来时都看到你在赏月啊?」

「从前有人跟我说,能跟重要的人一起看月亮是幸福的事,但我不晓得原因,所以才在这边研究的。」

他因为对方奇异的思维而沉默了好半晌,接着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

「你可别太晚睡,你身体才刚恢复呢。」

青年勾起嘴角,侧过头望向他,唇畔露出一个美好的弧度,美的叫人心悸。

「您太担心我了,陛下。」

珞侍敛下眉眼,让夜色和发丝掩去此刻缠绕在他心底的所有心思。

怎麽可能不担心呢?

距离从重生水池接回风侍至今,已经是第四天了。

风侍昏睡了整整两天,好不容易醒来,却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中,几度自残未遂,众人阻止不了,珞侍在急怒交加下,不得不命令绫侍封印对方的记忆。

所有跟某个人有关的记忆,再次被封印。

当风侍再次张开双眼,疑惑地问他们怎麽都围在自己床旁时,违侍激动地抱着他痛哭,连他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因为丢失了部分灵魂,他们才终於换回了对方此刻的这抹笑容,天晓得这抹笑容能维持多久?

他给风侍的解释是,他研究融合学院的组合魔法太操劳了,疲惫过度而昏倒在藏书阁,顺便念了一顿对方拿自己的身体做实验的事情,在对方没有相关记忆的情况下,这件事情暂时就这样隐瞒过去了。

但风侍不是个会任人摆布的人,从之前被封印记忆的那次经验就知道了,况且对方也不是笨蛋,时间久了自然会察觉到记忆有哪里不对劲,此刻的平静安和也只是表象罢了。

我该怎麽做,才能保护你的心和灵魂呢?

即便身为东方城的王,珞侍对此仍深感无力。

因为封印了风侍的部分记忆,因此他们给对方的公文也都得再三斟酌,不能出现与西方城最近暂停往来的事情,融合学院的事情对方倒是很坚持要继续,珞侍也由着对方继续研究,为此还被绫侍念了一句。

『你太纵容他了。』

珞侍当然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只是他还没找到解决的方法。

如果遗忘能让你不这麽痛苦的话,哪怕你知道真相後会恨我,我也……

颊边突然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吓了他一跳,转过头,却看到那人露出些微诧异的神情,天空蓝的瞳中明明白白倒映出自己满是忧虑的脸。

「为什麽看起来这麽悲伤?」

悲伤?我吗?

「哪有的事,还不是因为音侍整天招惹违侍,我只是有点伤脑筋而已。」

他撇过头,故意粗声粗气地讲话,试图让语气听起来快活些。

「呵呵,我来处理他吧。」

他从对方的声音中听出笑意,却不敢转头看对方是否真心,只是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说:

「这也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还是交给绫侍处理吧。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才刚要迈开步子,却听到背後传来对方叫他的声音,珞侍回过头,看到对方转过身,认真地望着他,脸上带着温柔到让他心痛的笑。

「晚安,祝你有个好梦。」

「……晚安。」

他走得太仓促,以至於没看清楚;对方藏在衣袖下的手,掌心内闪烁着微弱的银光。

珞侍的担忧很快就成真了;隔天他就接到藏身落月的密探带回的情报──西方城高层有动作了,可能会派人来神王殿。

他立刻命令风侍出外执行任务,谎称状况紧急要对方马上动身,算准五天内对方回不来,对方一动身他便召集所有的侍开会,但还是没有充裕的时间做准备。

风侍离开仅仅一小时後,西方城的使者已经踏进了神王殿,而对方显然来意不善。

「参见国主陛下。」

珞侍望着台阶下的两个人,一个表情不耐,一个神情漠然,但至少还是做出了面对王的敬式,相较之下,两人背後不远处,那个直挺挺站着、动也不动的身影就显得格外刺眼,令人不安。

代替他问话的,是绫侍。

「两位魔法剑卫突然大驾光临,神王殿未接到通报,有失远迎,还请见谅。」

「不必客套了,老子是来办事的,办完就回去。」

站在最前方的伊耶双手环胸,扫射过来的眼底压抑着嗜血的光芒,另一人──黑桃剑卫则用毫无起伏的声音回答:

「上次东方城两位侍来到西方城,圣西罗宫未好好接待,因此这次陛下派了我们两人一起来,以示外交上的平等礼仪。」

绫侍勾起嘴角,却没有笑意:「确实,上次连圣西罗宫的大门都没进去就被拒於门外了,不过就算是要遵守外交上的平等原则──」

「也不会劳驾到堂堂的天罗炎吧?」

天罗炎──离魔法剑卫一段距离的红发少女,倚在墙角不知是否在听他们的对话,镶嵌在那张秀丽却英气逼人脸庞上的赤瞳望着天花板,既不上前也不开口,但五侍无人敢忽视她的存在。

这可是曾一刀屠尽三十万人、砍断希克艾斯、重伤绫侍的西方城之刃,对东方城来说无疑是极恶凶器般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她是少帝的配剑,在与少帝达到最高境界的「共感」後,她的存在几乎等於少帝了。

天罗炎在这里的目的,不用说大家都知道──伊耶往前走了一步,违侍几乎是立刻就移动到珞侍的身旁,音侍也张开双手,紧盯着面前的人。

绫侍也跟着往前了一步,尽管没有明显的动作,但眯起的眸子却流露出危险的光芒。

「别浪费时间了,你们很清楚我们来的目的,把人交出来。」

违侍推了推眼镜,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们提报给西方城的赔偿方案中,有更适合贵国、更有利的选项…….」

「这场面还真眼熟。」

鬼牌剑卫突然发出低沉的嗤笑声,右手移动到腰间的刀柄上,笑得益发张狂。

「几年前也是这样,菲伊斯只要一死,那家伙就得回去赔罪,这次当然不例外,而且人还是被他搞死的!老子是很想开打,但恩格莱尔说了不要让场面太难看,您是国主,天罗炎出现在这里的意思不用老子解释吧?」

最後一句话他是看着王座上的珞侍说的,被他提及到的天罗炎眼神淡淡地瞧了过来,还是没有上前,但赤瞳中的杀气却不比伊耶少,令人畏惧。

珞侍还是没有开口也没有丝毫动作,但一旁的绫侍却不知感应到了什麽,微微张大了眼,快速回头瞥了对方一眼,接着又转头向前走了几步,以几乎跟伊耶面对面对峙的角度,居高临下地望着他。

「你刚才说不必客套,所以我就直说了──」

「上次跟这次的情况不同,这次东方城不会交出风侍,以五侍之名起誓。」

话音刚落,巨大的银光瞬间在两人之间大亮!

伊耶银白的刀刃划破绫侍的衣袖,对方却毫发无伤,眼底甚至波澜不惊;违侍一把抽出铁扇挡在珞侍的面前;音侍大叫了一声「老头」却没有上前,而是护在王的身旁,张开结界,沉着脸瞪向正缓缓朝他们走来的天罗炎,以及一手按在腰上,准备拔刀的奥吉萨,严阵以待──

「时之锁。」

一个声音打破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彷佛是某个魔咒,所有人的动作瞬间静止,只能瞪大眼,看着那个忽然现身的人。

出现在房中最後方的青年,现在应该在几千公里外执行任务,但更令在场人惊讶的,是他那头金色的发。

「请等一下,我会跟你们回去的。」

青年经过天罗炎时,轻声说了一句,在无人发声的空间中缓缓扩散开来。

少女挑了挑眉,模样看起来并没有被束缚住,不过她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一双锐利的眼盯着青年移动步伐,走入被迫停止动作的人群中,直接将鬼牌剑卫抵在绫侍手臂上的剑拿起──被取走剑的人眼神死死瞪着他,却连嘴巴都没办法动,遑论发出任何声音。

另一边台阶上的五侍同样无法移动,但各个脸上都显示出程度不一的错愕和震惊。

「……风侍?你的头发……?」

「小风?朕的身体为什麽无法动了?」

「……」

青年越过绫侍,然後在王座下止步,抬头凝视着被违侍和音侍牢牢保护在背後的王。

「以风侍之名,已完成您交付的任务。请允许我即刻动身前往西方城,国主陛下。」

珞侍直勾勾地望着他,这几天的记忆快速涌现:重生水池旁的请求、清醒时的失控、藏书阁偶遇的沉静和专注、月下的温和笑容……混乱的脑袋瞬间勾勒出一个绝不可能的猜测,这个答案让他的表情渐渐凝结了起来。

「你这是......难道你──」一直在欺骗我们吗?

从一开始就不存在记忆被封印,从一开始的笑容和沉静都是装出来的,其实你一直都记得!

几乎冲口而出的话,在对方对上他的眼神时,被他硬生生吞了回去。

「从破解了绫侍的记忆封印後,这个封印对我就再也不管用了。」

「对不起,因为东方城需要『风侍』,五侍也需要,所以我只能先以『风侍』的身分,活下去。」

他望着风侍的笑容,听着那微微颤抖的嗓音,胸口疼得发慌,动弹不得的身体正好给了他保持尊严的藉口,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听下去。

「我衷心感谢您,所以,至少在最後让我以『风侍』之名,为自己所犯下的错负起责任。这是我……最後的请求。」

风侍解下系在腰上的东西,在他面前单膝跪下,然後他感觉掌心间落下了什麽冰凉、光滑的坚硬物体。

他不用看也知道是什麽。

是侍符玉佩。

……有什麽巨大的、强烈的东西,在珞侍的脑袋轰然爆炸!

风侍站起身,珞侍从头到尾眼神都注视着他,没有移开过;他能读出对方眼中的震惊、愤怒、失望和悲伤,一旁的违侍张大嘴,或许是刺激过大,反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音侍则呆呆地望着他们,似乎努力想理解眼前的情况……

他并不想演戏,也不想欺骗五侍,只是……他已经没办法冷静自制,如果他不假装自己忘了、如果不告诉自己此刻的身分是东方城的风侍、如果他不反覆提醒自己,五侍──尤其是珞侍和违侍──是对自己发自内心的关心和照顾……

他无法说服自己活下去。

这三天他封闭自己的心,以「风侍」之名过着正常人的生活,却在藏书阁有了令人意外的发现,关於诅咒的部分解方,藏在一卷古老的画册中,连同上面骇人的图像说明。

如果这是唯一的方法,他会需要少帝的帮忙,所以他非去圣西罗宫不可!

上次他的强行闯入这次已不可行,少帝那边也势必不会对上次的事善罢干休,愿意见他的可能性不高,当前依照五侍对自己的保护,两国之间恐怕引发不可预期的灾难!

这次魔法剑卫和天罗炎的到来只能算是打招呼,不能继续再发展下去了。他无以回报东方城对他的照顾和信任,唯有这件事是他能、也有义务阻止的;若还能因此见到少帝,哪怕过程得受尽折磨与屈辱,他也甘愿。

风侍转身走下台阶,走到绫侍身侧,手指一划,伊耶、奥吉萨的身体立刻往後飞了数公尺,拉开了与五侍间的距离──时间静止咒仍持续运作中,在伊耶彷佛随时会扑过来的目光瞪视下,但风侍还是解除了他嘴上的咒语,让他至少能开口说话。

「你个混蛋!别以为老子会放过你!」

他面无表情地走到对方面前──伊耶不是虚张声势,他已经看出时之锁的结界正快速崩解,不到一分钟就会彻底失效。

「恩格莱尔想要的,是『活着』的我吧?」

「你什麽意思──……」

鬼牌剑卫的咆哮声吼了一半遽然止住,因为他举起了对方的刀,抵在自己的脖子旁,刀锋边闪烁的噬魂冷光离他不到一公分。

「我会跟你们离开,不准动这里任何一个人,这是唯一的条件。否则,你们将什麽也留不住,当然,还有『那个人』。」

鬼牌剑卫愕然的表情和瞬间冷静的眸子说明了他的威胁很有用,不过对方也没有马上就顺了他的意。

「你疯了吗?你这是要玉石俱焚?」

他顿了顿,然後……无法克制地笑了出来,笑的心脏震颤、眼前模糊成一片苍白,还是停不下来。

「他是我的,谁都夺不走,我不会给任何人的。」

菲伊斯,我是疯了,你若阻止不了我,就陪我一起疯狂吧。

在这个疯狂的、死活由不得自己的世界。

鬼牌剑卫最终还是妥协了,於是风侍解除了他身上的定身咒,也把黑桃剑卫的一并解除了,不过,就在他们和天罗炎准备离开时,他们背後却出了状况。

「站住!」

随着声音走上前的,是刚才强行解除定身咒的东方城国主,而从他背後发出淡淡光芒的音侍、绫侍和违侍的身上来看,显然他们的定身咒也被解除了。

珞侍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随着他的动作,他的身侧亮起无数道金色焰火,眨眼间便笼罩整间房间,一个结界以他为中心点往四周爆开蔓延,室内突然升起的能量带来强大的压迫感,黑发在他背後狂乱舞动,明明没有杀气却叫人不寒而栗。

「在我东方城的领地,没经过我的允许,谁都不准离开!」

其他侍也纷纷走到他们的王的身边,而所有人却都望着他。

风侍迅速抬起手,阻挡了想冲上前的伊耶。

「珞侍──」

「我不管你有什麽理由,但别以为可以就这样抛下风侍的身分离开,东方城要跟你算的帐可不只这一笔。」

「…….这是我犯下的错──」

「那也是由东方城来惩处,想藉此逃走可没这麽容易!」

「现在最有效、快速的惩处方式就是让我去西方城道歉……」

「谁让你决定惩处方式的?我有给你这个决定权吗?」

他一向引以为豪的脑袋,此刻在对方的逼视下竟然无法反驳。

一直忍耐到现在的鬼牌剑卫冷笑一声,赞叹道「好个五侍、好个东方城!」但还没等他有动作,一道艳红的影子已经飞向五侍──然後被音侍一把挡下,两人之间猛然爆出一阵金光!

「音侍!」

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却看到对方在天罗炎凶暴的杀气中朝他咧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风别怕,我不会让死矮子和这个凶恶的女人把你抢走的!」

他这句话一出,伊耶也发作了──他一个踏步跃上半空中,立刻加入混战中;绫侍在珞侍的授意下也跟着上前助阵,另一头的黑桃剑卫也转而迎向了违侍和珞侍。

「住手,你们……我必须见少帝!我有解除诅咒的方法!」

在心急如焚下,他无法思考太多,脱口而出的这声大吼,成功阻止了即将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所有人都停下来,满脸诧异地等着他继续说,但风侍知道他必须字字斟酌,因为这个解方……即使不提成功率不高,五侍也一定会反对……

「这是我昨天才找到的方法,虽然只能解除部分诅咒,至少能让我和菲伊斯见面,只是需要西方城力量的帮忙,而少帝是最好的人选。」

这句话一出,立刻引发了五侍激烈的反应。

「为什麽一定要恩格莱尔?」

「你需要什麽资源,我就不信东方城没有!」

「要西方城力量,就算珞侍的力量不完全,也可以请范统。」

「小风你需要我就说啊,你要什麽朕都给……好痛!老头你为什麽揍我!」

「……」

他揉着额侧,觉得头开始痛了起来。

「我的意思不是东方城比不上西方城,只是这个解除诅咒的方法,我不能……不适合请你们帮忙。」

「为什麽?」

「总之我会说服少帝帮忙,也会平安回来……」

「所以要怎麽解开诅咒?为什麽恩格莱尔可以我却不行?」

是他的错觉吗?他觉得珞侍比起刚才好像更生气了,但现在不应该是东西方城彼此较量竞争的时候……

「你要是没把话说清楚,就别想从珞侍阁离开。」

他望着一脸凶相的珞侍和违侍、只要牵扯上东西方城问题就容易激动起来的绫侍,以及一脸期待地盯着他看的音侍,脑海中闪过数十种解释和说法,但却没有一种是完美到毫无瑕疵的,至少没办法阻止五侍的後续追问和关注,更不可能说服得了他们放下对西方城的敌意……

「我不能请你们帮忙,除非,」

最终他还是想不到其他比实话更好的解释,只能实话实说。

「你们愿意杀了我。」

藏书阁卷轴上的画作,是东方城流传下来的古老传说──犯下重罪之人死後灵魂将坠入七层炼狱中,在那里承受生生世世的折磨,永世不得超生。

在第四层炼狱中,为情痴狂、铸下大错的人将被业火焚身,直到身体被燃烧殆尽,方能洗去铭刻在身体和灵魂上的「情劫」。

如果「情」是刻印在身体和灵魂上的,那就不难解释「七结诅咒」中的「束身咒」不可见、「殇魂咒」对灵魂所伤究竟所为何来。

换句话说,要解除束身咒,就得被火舌烧尽、彻底毁去身体,才能一并消去铭刻在身体上对「情」的诅咒。

在幻世,新生居民的身躯只是一副空壳,只要灵魂不灭就可再生;只要结合他所研究出的融合魔法,加上少帝王血的力量,就能在身体死去的同时保护灵魂,重生成一副全新、不会引发菲伊斯排斥的躯体,如此一来,就算碰触对方也没事。

『怎麽消除身体上的情结?』

『用天罗炎的四弦,引发的热度和火焰瞬间就可以──』

『不行!』

『珞侍,这是唯一的……』

『不准,我不同意!』

『我也反对!』

听完解除诅咒的方式後,他甚至还没提成功率只有一半、可能会有後遗症等,五侍就已经反应激烈到几乎快把神王殿给掀了,导致後来他说什麽都没用,唯一有点安慰的大概是伊耶说要把解方带回去跟恩格莱尔讨论,然後就带着天罗炎和黑桃剑卫先行离开了。

虽然五侍全都反对,但西方城的考量显然不同。

伊耶回去两天後又再次前来,这次只有单独一人,带来少帝的授意许可,表示西方城可以协助,并强烈暗示要求东方城配合。

即使一方已同意,风侍也得设法让五侍──主要是珞侍──点头同意,他花了许多心力,最後还是只能坦承内心的想法。

『如果我这一辈子都没办法跟菲伊斯见面、触碰、听到他的声音,我活下去也只是个空壳……所以我情愿赌这一次,用所有我能赌上的东西,哪怕是这条命,我也愿意。』

『珞侍,一直以来都让你担心了,让我去吧。为了东西方城,也为了我……』

国主最终还是勉强同意了,唯一的条件是必须等一个月、等自己恢复王血的力量後,一起前往。

他知道对方考量到他的安危,尽管他不希望五侍有人在场目睹解咒的过程,但珞侍十分坚定,不容他反对,这件事就这麽定下了。

一个理性、聪明的人会做出这种事吗?

神之子应该做出这种不顾两国百姓安危的事吗?

侍大人又岂会做出这种违背常理、罔顾王意的事?

在被天罗炎的烈火焚身的瞬间,这个念头闪过他的脑海。

但我只是个普通人。

只是个、想要爱你的普通人而已啊,菲伊斯……

一个月後,他终於如愿以偿见到了那个日思夜念的人。

「你好,我是梅花剑卫,叫我菲伊斯就可以了。」

「初次见面,我是风侍。」

他微微一笑,看到那人露出着迷的神情,望着他发起呆来……就跟以前一样。

就跟以前一样。

爱情始终无解,这个缠绕在他们身体和灵魂上的结,让他们纠缠了两辈子,但那又何妨呢?

我愿与你重新开始,继续编织这个未完的结。

我如果在这边打个theend会不会被大家揍死啊(顶锅盖逃)

好啦我还没要完结啦,只是觉得这一篇好适合完结喔(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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