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迴風第二部/風飄穿越】蔚藍之間 — 【二】傾城之戀07

正文 【迴風第二部/風飄穿越】蔚藍之間 — 【二】傾城之戀07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华贵绚丽的宫殿,没有温柔亲切的亲人,没有那个本应属於自己的庞大王国。

梦中的世界,是一片黑白与鲜红。

奔跑着的、哭喊的、受伤倒下的、痛苦的狰狞的残忍的悲伤的──这些是曾经在他眼中见到的景象,但现在这些影像更清晰,黑白的线条就像慢动作,让他可以清楚地看见他们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还有他们动作改变的肌肉拉扯,包括身体被撕裂时鲜血喷涌而出的恐怖景象──明明是这麽地清楚,他以前却都刻意视而不见。

手中传来的黏腻的触感,他低头一看:手心中流淌着的,是温热的鲜血。

在这个世界,连火焰的焚烧都是黑白的;就连他曾经体会过被那烧灼炙人的温度,在这里,却冰入骨髓。

冰冷,是他在这里所能感受到的唯一温度。

他知道这是梦,也想着要清醒,但彷佛心底深处有股力量阻止自己,让他继续沈沦下去……

如果当时都能冷酷面对,现在又有什麽资格假装心痛?

不,他既不痛、不後悔、也不愿意改变;哪怕自己重新回到过去,他也不会选择一条让自己好过一点的路──从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後,他就已经不在乎自己了。

然而,把自己都算计进去的代价,终究是连他也无法估算的;到了最後,即使是堕进黑暗的他,也无法否认内心依旧渴望着光明……

一片黑白的世界中,突然有一丝淡淡的、模糊的光,缓缓渗入他的眼底,让他不由自主地上前,伸出手试图抓住那微弱的光芒──

他缓缓「张开」眼睛──他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张开」了眼睛,因为那些黑白的影像并未散去,仍旧以扭曲的形态不断地闪烁跳动,他的身体也依旧冰冷僵硬地连动动手指都很困难。

幸好,这个状况只持续了两分钟,之後视线终於恢复了清澈;他甩甩头,动了动僵直的身躯,这才发现从窗外的阳光正好照在趴在桌前睡着的他的脸上,大概这就是梦中所见的光吧。

缇依低下头,黑色的发丝随即飘入眼中──很好,这九天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在清醒後发现头发还维持黑色的,这代表即使他在睡梦中也仍保有意识,同时也说明了,他的身体正在恢复中。

虽然如此,他仍无法否定现在的自己仍旧相当虚弱;那些层出不穷的梦境,或多或少地反映出他的身体和精神状况。

听说人在虚弱的时候会特别想倚赖人,即便是号称万能的他也不例外。

他想见他的搭档──那个唯一能让他卸除心防、安心依靠的人──很想很想,但是他不能。

要是被他那位厚脸皮的搭档知道了,对方八成会一脸雀跃到彷佛快飞上天,还会无赖地说上几句「能当王子殿下的依靠是我的荣幸,我不介意让王子殿下依靠一辈子」,然後自己这时就会恶劣地回嘴「你确定真的有那个能耐让我靠一辈子吗」……

想着想着,缇依不自觉地笑出了声,但很快又恢复了沉寂。

范统昨天才来偷偷看过他,缇依知道雪璐已经把信送出去了,不过接下来恐怕就不能靠雪璐了;因为两国的陛下都知道范统跟那尔西是笔友,第一次送出去前他们可能没注意到,但之後为了怕雪璐被拦截,以及顾虑到范统和那尔西的处境,他也已经明确告诉范统,这阵子别再让雪璐送信了。

说起来范统知道他和菲伊斯在一起後表现出的态度实在很有趣;他不担心范统知道後会反对──先不提范统反对有没有用──就他和对方的相处经验看来,缇依发现范统其实不像他外表表现的这麽散漫随便,甚至对一些事情有着比常人更敏锐细腻的观察力,例如当他毫不犹豫地承认自己跟菲伊斯的恋人关系时,范统先是一愣,接着却露出了了然的表情:

『我就听嘛,你们之间一定有可以公诸於世的关系,果然不是这样!』

『喔?我觉得我们演戏演得还不错啊,你怎麽猜到的?』

『都可以为了对方顾性命地去重生了,虽然我很清楚你为什麽讨厌菲伊斯啦,不过不管怎麽想都觉得你们之间的关系很不可疑啊!』

这很难说,缇依相信如果要违侍或绫侍为了珞侍而死,他们应该也会愿意,况且他和菲伊斯也不是一开始就察觉对对方的情感的……

不论如何,范统至少知道了且不反对他们的交往,不过他还是说了很多後续可能会引发的问题和担忧,这些同样也是他们未来不得不面对的问题;但至少现在有范统可以帮他们掩护,这也算是在这一连串敌人环伺的情况下,少数值得庆幸的事情吧。

缇依走进盥洗室,简单地梳洗了一下,又检查了一下缠绕在身上的黑暗气息──那些宛如黑色烙印的东西,被缇依用魔法分散淡化後,如今已经淡去不少,但范围却扩大了许多,密密麻麻如同蛛网般印在他的身躯上,令人作呕。

他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一会儿,想起早上的梦,一阵恶心感涌上,忍不住扶住梳洗台就是一阵狂呕。

好不容易把自己打点完毕走出浴室,缇依瞥了一眼桌上摆着的热腾腾的早餐,厌恶地皱起眉头。

「陛下,我认为这件事情至关紧要,这个现象已经连续三天了!我们必须赶紧想办法解决──」

「新生居民不吃东西也不会死,违侍。」

绫侍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违侍激动的发言,但却没有让对方冷静下来:

「就算不会死也会影响到其他精神方面!会影响到改公文的品质和进度和效率,最重要的是,风侍可是『侍』,必须随时注意自己的形象,保持在健康的状态,而不是用一句『没有食慾』就不吃任何东西!」

违侍恶狠狠地瞪着绫侍,激动到连声音都有些颤抖了;今天若是其他新生居民不吃东西,他才不会理他们,说不定还会丢下一句「吃不吃随便你们,饿死也是你们的事」,但现在这个人换成了风侍,即使理智上知道新生居民不会因此死亡,但仍旧消除不了他心中的烦躁和不安。

从风侍回来後,吃的东西始终少於一般正常男性应有的份量,甚至连一半都不到,最近这三天尤其严重,完全不吃东西,只喝茶水。违侍因此请了全东方城最好的厨师来烹调三餐,後来乾脆自己亲自下厨,却一点效果也没有。

如果违侍知道风侍以前早就有「绝食」的不良记录,或许今天就不会这麽担心了,可惜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只有风侍的贴身仆人路文而已。

相较於违侍,绫侍的反应就淡漠许多;身为无法进食的护甲,自然无法体会「饥饿」的感觉到底为何,因此他纯就事实发言,也成功把违侍反驳的话给堵了回去:

「风侍这三天改的公文没有任何问题,没有错误也没有延误,效率正常,外表也没有因此产生变化。」

违侍气得拍桌站起,一手指着绫侍,看起来似乎恨不得冲上去揍对方一顿:

「你!你这个……」

「违侍,请坐下。」

最後还是珞侍的发言,勉强让处於爆发状态的违侍坐回了原位,附赠了几个怒气冲冲的瞪眼──当然不是对珞侍。

珞侍叹了一口气,细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桌子,沉吟了半晌,才再度开口:

「事情我已经知道了,昨天我去看过风侍,他的确不怎麽吃东西,处理国事的效率也似乎不受影响。」

「陛下──」

珞侍抬手阻止正欲开口的违侍,继续说道:「但身为国主兼同事,我认为有义务了解一下风侍没有食慾的原因,毕竟新生居民虽然不会因为绝食而死,但饥饿感是不会消除的,长期来说,对风侍或多或少会有影响,我想我们都不乐见这样的情况发生。」

「陛下说的是!」违侍马上恢复了意气风发的模样,但还没开始阐述他的建议就又被人打断了:

「一定是违侍煮的食物太难吃了啦!」

「音侍你没有资格说我!你煮的那种东西要是敢称作食物,你就自己全部吃下去!」

「我煮的当然是食物啊,而且我都吃完了,只有死违侍胆小鬼才不敢吃。」

眼看好不容易安静下来的场面再度火爆了起来,珞侍脸上逐渐铁青,幸好绫侍毫不客气地给了某人胃部一个重击,总算让会议室再度安静了下来。

「违侍,说说你的建议吧。」

「老头我不想听死违侍说话我头好痛──」

正在闹头痛的某人同时接收到三双白眼後,委屈地闭上了嘴巴。

「陛下,我认为风侍可能身体或心灵上有些状况,需要有人跟他进行深度的交流和沟通。」

「有谁可以?风侍可是到现在都拒绝和我们说话的。」

面对珞侍的无奈摇头,违侍一时间也失了话语,这时绫侍却语出惊人地回答:

「或许梅花剑卫可以。」

此话一出,立刻遭到违侍的大力反对:「不行,我反对!风侍就是受到那个男人的蛊惑才会一时被迷住了心志,现在怎麽可以让他们两个再次接触!」

珞侍没有反驳,但却愕然地望着绫侍,显然没料到他会提出这种建议:「绫侍,告诉我原因。」

「风侍食慾不好,明显是心理因素,跟现在他和梅花剑卫的处境脱不了关系。在这样下去,风侍那边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像现在这样把他们两人分开,又能维持到什麽时候?既然风侍这边得不到回应,就该从另一个人身上下手吧?如果能搞定梅花剑卫,或许之後就能说服风侍。」

违侍趁着珞侍还在思考的空档插话进来,这次的重心放在对绫侍建议的质疑:「之前你企图控制梅花剑卫失败,事实已经证明这个方法不管用了。就算不提我们已经答应风侍不碰那家伙,少帝那边一定也不容许五侍私下接触梅花剑卫。你的建议根本不可行!」

绫侍没有回话,只是动作优雅地替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後,才淡淡地说:

「我没打算控制梅花剑卫,只是想跟梅花剑卫接触,了解事实,并且让他劝风侍进食而已。至於要不要说服梅花剑卫放弃,前提是他们两个确实是恋人,问题是这一点风侍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要确认还是得透过当事人,不是吗?」

话说到风侍身上,违侍的态度就放软了一些,但还是有些怀疑:「但是少帝他不可能答应──」

「他会答应的。」

这次说话的人,是东方城的国主。

「我国驻外大使在落月产生此等重大、有辱『侍』名誉的绯闻,我们有权向对方要求调查整起事件,并会见另一位当事人,了解前因後果。不管少帝要派多少人陪同出席──甚至他亲自出席也无所谓。」

珞侍站起身,墨黑长发在他背後扬起,在秀丽少年般的脸庞洒下一层阴影,那双金色的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违侍,知会一下那尔西说我们下午就到,这段时间东方城就暂时交给你了。音侍,绫侍,我们现在就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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