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考得还不错。
这是我对自己说的,其他人见到大概会皱眉头吧。
吕视知正朝这儿走来,他模样俏皮的比了个YA,我怔怔的望着直到他停下脚步。
「怎麽样?」他开口第一句便是如此,带着些许期待、善意的笑。
「还、还可以。」一面对着他,那种称赞自己还不错、挺好的话便一句也说不出来,只吐出一些委婉的字句。
「太好啦,我教导有方呢。」
该说他大言不惭吗?可搞不好真是他的功劳,毕竟我想自己是不可能凭空进步的,纵使吕视知总是说他自己的事多过於检讨试题,但两者多少都还是记得了些。
「哎呀,你也吐槽一下嘛,不然我多尴尬。」
「你也尴尬惯了吧。」我随口应道,收回了本来要道谢的话语,彼此在一块儿几乎没有一刻是不尴尬的。
他「哎呀呀」的笑着,气氛很是轻松,此时的班上明明是一片哀鸿遍野,他却笑得天下太平,不见一丝旁徨。
见他如此气定神闲,自己也不必再多问关於他的事。
「班长,你听我说——」在他说出下一句前,便有人抢一步把他给拉走了,这会他又是不停「哎呀呀」,我只得眼睁睁望着他轻易的被其他人给脱离身旁。
他的嘴型似乎问着:「你有没有喜欢上我了?」,我不禁想着幸好他没有继续待着。
「你有没有喜欢上我了?」
!
「可、可可可可奈。」我一脸错愕的看着接踵登场的梁可奈及项孟绮,她们全都看在眼里吗?
「那家伙好死缠烂打啊,都一个寒假过去了。」只见梁可奈老神在在的瞧着方才吕视知站的位置,口气不知是数落还是佩服,只听得出调侃的意味是少不了。
她这模样莫非……早就看出这事?
如今我不断臆测着,却不敢开口询问或试探,若是要比探听,我深知自己绝对敌不过眼前的女孩,一不小心,曝光的便会是自己。
「现在说这些话不晓得会不会太晚,不过我早就知道你跟吕视知的事情啦,你用不着难为情,难为情的也该是那家伙才对。」她说起话来果真有大姐风范,吕视知对她实在是心直口快。
「是、是他告诉你的吗?」
「怎麽可能,我抓到你们圣诞夜一块出现在新光三越那儿,觉得奇怪就逼问了下那家伙,之後也没怎麽样,你不用太介意。」
听她将话说得如此坦然,我似乎是个瞎操心太多的人,她根本不会将这事放在心上,顶多是茶余饭後拿来说个几句,对她而言,这完全不是一件大事。
我点点头,左顾右盼了下,忽然发现项孟绮的表情还挺可怕,让我立刻就把目光逃开了。
「说真的,你答应他或许也不错,他是不会让人害怕的那种个性。」
她是在替吕视知说话吗?
「你也是个很不错的人,没甚麽好担心的,别顾虑太多。」不待我回应,她又说道,这回倒像是在夸我了。「坦白说,我挺好奇你们俩交往起来会是甚麽模样,是不思议的组合呢。」
听她如此形容,我和他之间存在的辞汇似乎不是适合。
「……不要一直说这些嘛。」招架不住的我终究只得面露尴尬,毫无气势的试图停下话题。
「不要。」
「咦?」
「我就想聊聊这些,像这种成绩刚出来的时候,就愈要聊一些没营养的话题。」她说得理直气壮,能将「不要」果断说出口的人实在不多,自己除了傻眼,不免掺了点赞叹。
「那……你们还想说甚麽?」虽然项孟绮始终没有发言,看起来也毫无开口意愿,我仍用了复数询问。
只见梁可奈滔滔不绝的说着自己遇过多麽奇怪的男生,给完电话就跑的;聊天只会问「有空吗」的;一个人自顾自说着,一点空间也不留给别人的……这不就是现在的她吗?
我和项孟绮静静听着,时不时发出「哦——」的反应,而且我的「哦——」还比项孟绮要热切许多。
「都没有你喜欢的人吗?」在她停顿的空档,我总算想出了一句能够回应的话,急急忙忙向她丢了出去。
「我喜欢话不多的人,一直听对方说话挺无聊的,但那样的人大概不会主动找我说话吧。」
听起来挺像项孟绮,以及……
「我跟周日和聊天时,他都不大理我呢。」
她该不是也能看穿我的心思吧?「你、你们常聊天呀。」
「与其说聊天,不如说是我在和他讲话,只要把他拉住他就会停下来了,觉得时间到了就会说『下次再聊』,让人很没有压力呢。」她对於周日和言语间尽是赞赏,她可曾对其他人如此热切?
我淡淡应了声「很好啊」,自己能想像她话中的情况,一方面又觉得周日和似乎没有那麽随和,或许是因为面对的是十分主动的她吧。
「啊,我还要去办公室,差点给忘了,先走罗。」
她真是话说完就走,连结论也不给的类型。
我的对面正站着项孟绮,不知为何,自己总害怕与她面对。
「筠庸。」一番沉默後,她喊了我一声。
「考、考得如何?」我露出讨好的笑,随口问道。
「你喜欢吕视知吗?」她无视我的寒暄,单刀直入问了这句话。
一阵惊慌失措与迟疑後,我摇了摇头。
倘若只会有一个喜欢的人,我喜欢的人不是他。
她毫不掩饰的直盯着我瞧,似乎也在思考接下来要说的话。
「为甚麽?」
咦?
「你很得意吧,被一个这麽受人喜爱的人喜欢。」
她的话与眼神皆犀利直白,反驳她似乎不是问题,可又无法完全驳回。
「我才没有,我……」
「你也不是毫无感觉,他对你那麽好,从毕业旅行便是。」
她全都看在眼里,甚至比梁可奈还仔细,可她一直以来在意的从来不是我,而是吕视知。
项孟绮喜欢他吗?
我不敢问。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你……因为我一无是处,所以讨厌我吗?」我小心翼翼的问道,自己此时的气势比平时还要更弱,明明她说话的音量既不比自己大,语调起伏也几乎听不出来。
「我不讨厌你,就是有点……看不起你。」她虽否认了我的话,说出来的却也是让人直冒冷汗的答案。「如果周日和没有出现,他压根不会注意到你吧。」
她说得一点也不错,倘若不是周日和,恐怕吕视知至今仍只把我记作一个名叫均庸的阴沉女生。
「我没有你那样的好运气,甚麽也得不到。」
她的每句话都不留情,让我充满罪恶感与不安,自己拥有的关於吕视知的一切全是侥幸,这点我很清楚,可没想到她也这麽清楚。
我多麽希望站在她对面的人并不是自己,而是吕视知,如果是他,一定能轻松自在的说些甚麽,说不定还能把她给逗笑。
现在不能提到吕视知。
我确定的只有这件事。
她看着战战兢兢的我,微微笑了一下,这让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筠庸,你很胆小。你可以说这不关你的事,或一些嚣张不饶人的话,但你却甚麽都说不出口。」
她也是个说起话来毫不遮掩的人,只不过是一直没有让她这样开口的机会。
「对不起,我向你说了这麽多过分的话,因为我嫉妒你明明没做甚麽努力,却能轻易被发现。」似乎是话说完了,她收起先前的不客气,却没有收起锐利的目光与直接。
没做甚麽努力⋯⋯我曾以为自己努力算了数学、订正英文,连排球也打到手臂发软,原来在她眼中那一点也算不上努力。
她努力读书,成绩名列前茅;努力练习排球,担任攻击主力;她努力做好每一件事情,获得付出後应得的回报,是最有资格评断他人努力的人。
在她面前的我无所遁形,纵使不发一语,她也晓得我在想甚麽,而且那些想法并不是梁可奈总是说的可爱,是因太过自私、俗气而怯於说出口的话。
彷佛连呼吸都被她给看穿,我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
上课钟声终於响起,我和她对望了几秒,只见她转过身往教室另一边的她的座位走去,我这才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