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你就这麽不想回家啊，宁愿和我在这吃牛肉面。」周日和搬了张凳子到柜台旁，一面无奈的向眼前的男孩说道并请他坐下。
将两人方才一同买回来的两碗面放到桌上，吕视知耸耸肩，「牛肉面已经够丰盛了啊，而且我很喜欢这里的气氛。」不以为意的回道。「顺道替你排解无聊的顾店时光嘛。」
「每天待着就不会这麽觉得了。」
「可你比我要安分许多呀，就算你爸不在还是照常营业。」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就是拉个铁门，没甚麽大不了。」边用筷子夹起碗里的面，从容的应道。
坐在板凳上的男孩不禁挑了下眉，「是为了温筠庸才开门的吗？」唐突的问。
这出人意料的问话使周日和忍不住将嘴里的面给喷了出来，彷佛要咳出五脏六腑似的用力咳了好几下才停止。「你在八卦甚麽啊？」他以半开玩笑的口吻说。
「我可不是信口开河，你和她关系特别好，我从没见过你对哪个女孩子像对她那样和善，比较亲近好像只有廖澄华吧。」吕视知试图支持自己的观点，头头是道的应对。
只见周日和脸色一改，微微垂下眼皮。「你看见的总是不是事实。」
两人对看了一眼，一个从容，一个疑惑，僵持了好一会儿，或许是在思考。
「……算了，也多亏了她，我才终於下定决心。」率先打破沉默的是吕视知，他重新握好筷子，深吸一口气，道。
「是意外吧。」与他同桌的男孩毫不客气的吐槽。
同样不为省油的灯，这回他果断无视周日和，绷着一张脸，目光紧捉着周日和不放。「你高一为甚麽忽然说那些话？在写选组单的时候……」
「那个啊，我不记得了呢。」不待他说完，周日和答得迅速，「所以你也快忘掉吧。」满不在乎的吞下一口面，含糊不清的向他说。
「我已经耿耿於怀一年多了，你怎麽可能会忘？」面对男孩自始至终的轻浮，吕视知不由得激动了起来，双手握拳，稍微放大了音量。
「但这一年来，你过得并无不同呀。」
又一次，他句点了他。
那不待有一丝怜悯之心的话语，不论对自己亦或话中的「你」。
吕视知仔细凝视着，这个自己相处将近六年的男孩，如今究竟成了甚麽模样？
「周周，你变得不一样了。」
「你倒是始终如一。」
「可是我比较喜欢那个不拐弯抹角的你。」
「因为你不是我，你不晓得我的无能为力。」
似乎是不愿再多谈，周日和按下一旁CD播放器的播放键，沉静的旋律自喇叭传出，播送的是张悬的《蓝天白云》。
蓝天白云当你离去
蓝天白云当你离去
蓝天
我曾经眼里只有你
我曾经眼里只有你
我曾经眼里只有你
——张悬《蓝天白云》
吕视知迟迟无法反应过来，两人至方才为止的互动彷佛是自己一心天真的在求和，却被身旁的男孩视为无稽之谈，但……
自己明明没做错甚麽呀。
从国中、甚至国小到现在，印象中自己从未对周日和做出甚麽或是恶言相向，如今他却……
★
「理组？周周，这是真的吗？」高一接近期末时，身为班长的他正登记着同学们缴回的选组单，在看见周日和那张勾选处与自己相异的单子时，他立刻跑到他的座位旁，诧异的问。
坐在位置上的男孩抬头望了他一眼，点头。
「可、可是我们不是说好要一起去文组的？」
「我忽然不想那麽做了，要考试的话，还是选理组比较有利。」撇过头，冷淡的应道。
「话不是那样说，而且——」我们一定会同班。
「我就是不想再和你同班才选理组的。」在他尚未来得及将後面几个字说出来前，周日和硬生生打断了他。
这令吕视知既错愕又难堪，瞪大双眼，试图要整理紊乱的思绪。好歹也高中了，朋友吵架这点小事总能解决的。
该怎麽办呢……
「呃，其实理组也很不错呀，说不定周周很适合呢。那就这样吧，到礼拜五之前都是可以修改的唷，要是又忽然改变主意，请一定要告诉我，绝对不麻烦。」半晌，他摆出与平时差不多的笑容，耸耸肩，笑着附和道。「不然若是要我改选理组我也是非常乐意哦。」
「你不用勉强自己睁眼说瞎话。」男孩依然冷漠。
「我没有啊，我……」
「这样很恶心。」
不断释出善意却得不到任何回应的他开始感到些许不愉快，不知不觉褪去了脸上笑容，不再压着姿态，面无表情的盯着前方。
「你就这麽讨厌我啊。」
那是他俩那学期最後一次交谈。
★
如果说有然後，便是此时此刻了。
「不过班长，你不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吗？」回过神，映入眼帘的是周日和陌生的笑脸，以陌生的代号叫着自己，和和气气的问。
他顿了会，摇头。
男孩微微垂下眼皮。「你该让我一次了。」
「不要。」
「……任性到不可理喻啊你。」歪着头，这回周日和的语气极其温柔，掺杂几分本该是莫大的无奈。
吕视知抿着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要是一句不可理喻能让周日和与自己重修旧好，那是再好不过。
放下筷子，碗里的面差不多是空了，周日和看着吕视知还余有至少三分之二的面碗，「你快吃吧，都要凉了，而且我已经不晓得要和你说甚麽了。」说起话来和蔼却不可亲。
「周周——我不会放手，就凭着你那首《野玫瑰》，我不甘愿。」
互不相让。
总算是真正恢复了平静，重新转动清晰的思绪，吕视知重拾方才被自己放下的筷子，悠哉的将剩下的面送进嘴里，一点也不回避或慌张。
周日和同样盯着他瞧，彼此沉默不语，只听得见CD播放器播送的音乐。
两人彷佛都在追想着某段日子，彼此曾一起有过的那段岁月。
……
音乐教室里，一个男孩有模有样的握着体积轻小却让人莫名感到沉重的小提琴，另一个手持一把月琴，坐在一旁。
一曲轻快的《野玫瑰》後，接着是……
「你还记得《菊花台》吗？」
「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