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流雲 — 鵪鶉

正文 流雲 — 鵪鶉

大师兄带来了一个徒儿,叫做小瑾,说是师父交给他带的。毕竟也是个女孩子,大师兄就将徒儿放在依雯这里。依雯也乐得开心,有个小伴可以陪着。她整天给小瑾念故事、给小瑾做饭、教小瑾习帖,总觉得自己也有一些师父的样子了。小瑾也就跟着喊依雯师父师父,对她来说,依雯与师兄三人都算是她的师父。

小瑾对於草药特别有天份,天天挨着依雯吵着要喝那茶,她说那茶喝起来有家乡的味道,轻飘飘地、乐悠悠地,确实是安养身子的好茶。早时依雯去巡访,小瑾也就跟着去,看着依雯把把脉、学学针、敖熬汤药。村里的大家也很喜欢这个小徒儿,就像为村里注入了一股活力。

只可惜这个小脑袋儿的天真,仍旧无法靠近令羽姑娘一步。每一见到令羽姑娘,小瑾就缩在我的腿後,彷佛令羽姑娘会是个吃人的妖怪。令羽姑娘并不是很在意,没多说一句话,也没多使一个眼色,仍旧板着她那张好看的脸做自己的事情。

吃完饭後,依雯会让小瑾帮忙清扫房间,排排柜子、扫扫走廊,而她就在走廊边弹琴给小瑾听,小瑾听着听着也开心地蹦蹦跳跳,飞快地就清扫好了地板。多了一个人在,打水阿、捡柴阿、熬药阿也确实方便许多,依雯并不授予小瑾什麽,她总记得师父是如何教导她的。为学,必须要憋出所谓为学的动机,方为上学,所以每当小瑾看着依雯钻研草药配方,依雯就跟她说等你长大点就可以学了,小瑾也就懵懵懂懂地听着。

「午安,我跟你师兄采药去。」二师兄迎来门廊,礼貌性地打了招呼,边看着在依雯旁专注听琴声的小瑾,便又笑咪咪地询问道。「小瑾,要不要一起去後山玩玩?」

「好呀好呀,二师父,去山上看花儿吗?」

「是呢,我和你大师父采采花儿,给这里的人做做草药。」

「去吧,你三师父留在这里看家。」小瑾偏着小脑袋看着依雯,像是在徵求同意。依雯将琴弦抚停,拍了拍小瑾的头。小瑾也就挨着二师兄和大师兄走了。

依雯拿起字画做到凉亭,纵使这凉亭自处不变,每天看到的风景却也不大相同。依雯并不是很擅长画画,只是三不五时就来凉亭练练笔,画一样的风景过过瘾。这里还是挨着三星望月近些,可以远远看到来青岩访胜的人们熙熙攘攘。循着路走到尽头便是花海,不过离这座凉亭是远了一些。

依雯在此享受风的宁静,她也明白,其实这画画得不是景,而是心中的境。画到一半,就有个脚步声来喊着依雯。

「依雯姑娘阿,方才做工不小心划伤了,可否帮我包紮包紮?」

「没问题。」依雯略为查看了伤口,是一条长且略深的开口,大概是被刀子划伤。依雯涂上一点药膏,便拿布将伤口包紮起来。「下次要尽早,怕伤口有些感染就不好了。幸是开口很整齐,要癒合并不难。」

依雯才看到他的脸,并不是村里的人。可能是附近做工的长者吧,不小心被刀刃划伤,看到这附近最近的凉亭才过来求助。

午後闲得有点慌,正是日过当中没那麽炎热的时间,大家也都上工去了。依雯撑起下巴,遥望远方的山峰,不知道小瑾跟他两个师兄去采药开不开心。等他们回来依雯就要好好地睡一觉,接着晚上的守夜。

夜色鬼魅,依雯闻到一股腐臭味,虽然不甚明显,却逃不过他灵敏的鼻子。她寻味查看,在村後的大树下发现了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鹌鹑,作为医者的直觉告诉她,这只鹌鹑已经没有救了。即使如此,依雯仍是将这瘦弱的小动物带到家中。

鹌鹑身上并没有任何外伤,估计是被寄生虫折磨不堪。依雯拿来已经停用许久的薰炉,放入艾草、白芷、金银花等草药,便燃火烧起香来,将小鹌鹑放置在一旁,希望能减轻其痛苦。

「三师父烧香呀,真好闻!」小瑾轻快地从门廊跳了上来,脸上面容藏不住喜悦。「二师父跟小瑾说了好多好多故事,带小瑾采了好多好多花!」

「是吗……」依雯暗暗扶额,她二师兄大概又跟小瑾提到了那只鹿,可能也提到了她大师父有个谜一样的好友。「小瑾,去喊你二师父来。」

「好!二师父!二师父!三师父找你。」小瑾又欢快活泼地跑了出去,声音回荡在整个房间。过没多就又听见脚步声踏踏踏地跑了回来。「三师父,人喊到了!」

「怎麽了?师妹,这薰炉不是一段时间没用了吗?」

「想请你过来看看……希望不是……我担心的那样。」

二师兄越发靠近,越觉得这香味之中参杂着一股让人呕心的味道,很吊诡的腐败味。直到他看到桌上薰炉旁边的鹌鹑,他才明白这股腐臭是哪里来的。桌上的鹌鹑奄奄一息,已经不能用奄奄一息来形容了。鹌鹑全身腐肉,只剩形骸,却还活着,偶尔挣扎地瞪腿翻身。想叫,声音却没办法好好地震动,只余下空气通过咽的岔气声。

「我原以为是某种寄生虫。想起个薰炉帮牠减缓痛苦……」依雯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个画面,微微撇过头凝视着案台的烛光。「但似乎不是这麽简单……」

「恩,这也是一种蛊毒。」二师兄提起银针,一个不留情地刺入小鹌鹑死穴,小鹌鹑叫也没办法叫一声,略为抽搐了一下,就静静地不动了。「这毒跟先前与你说的天一教屍人之毒相仿。」

「屍人之毒?」

「恩,那时你我还年轻,没办法跟着师父游历,我也是听大师兄说的。他说中原天下何其广大,的确有许多新奇轶闻,在万花谷中不过是只井底之蛙。但也是朵井底之花。外面的世界太过凶险,有一派巫术,专拿死人屍体来练蛊。这种屍术能让死者回生,不仅回生还能功力大增,刀枪不入,内力更是原来的十几倍。师兄说他曾经看过屍人的样子,全身腐肉,毫无意识,连师父要处理一个普通屍人都要花上些许时间,更别说面对那些曾经习武过的屍人。」

二师兄咽了口气。

「他说中原地区有三分之二都毁於屍毒手上,有心人士打算透过这个屍毒入主中原,却被四方齐聚的各派掌门插手,所有人擒拿罪犯於黑龙沼,终究是制住了这野心勃勃之人。但这屍毒……尽管付出努力,仍无法可解。」二师兄擦去额头上的汗珠。「那时你还太小,大师兄特别叮嘱我别让你知道。」

依雯似懂非懂,不假思索地抛出一个问题。

「那为何,这屍毒会突然现於我万花谷中?」

二师兄沉默许久,也答不出个所以然。

「先休息吧,晚上还要守夜呢。最近事情有点多,小心点。有事情就马上来喊你师兄们。」二师兄拍拍依雯的头,做安心态。「我和你大师兄会去附近看看有没有同样的情况,别想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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