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十二点半，唐逸铭准时出现在方家巷口。方朝雨一走出家门，便被阳光刺得睁不开眼。
她慢慢地走向两人约好的超商前，步伐有些沉重，或因炎热天气，又或者是因为姚媛曾说过的二字，约会。
意识到这可能是约会，方朝雨并没有感到喜悦，只感到压力，甚至觉得有些无所适从。
远远地，她便看到唐逸铭手拿一顶安全帽，方朝雨有些惊讶，走近他後愣愣道：「你……你怎麽会骑车？你不是还没考驾照吗？」
「但我会骑啊。」唐逸铭大大一笑，语气欢快地说道：「哪有载女朋友骑脚踏车的？别担心啦，我考完学测就会去考驾照！不差这一、两个月的。」
方朝雨明白唐逸铭的想法，但总觉得不妥，却又不想出言浇他一身冷水，勉强地点点头，戴上安全帽有些忐忑地跨上他的车。
一路上，方朝雨的心跳有些乱，不是因为这个人是唐逸铭，而是因为唐逸铭的无照驾驶而惴惴不安。
方朝雨知道，自己不喜欢这样，心里深处的某个想法也隐隐冒出了芽，在一路颠簸之中暗处疯长。
驶到餐厅，唐逸铭在门口先将方朝雨放了下来。在他接过方朝雨摘下的安全帽时，见到铁青的脸色，心中一震，後微微皱眉，试探性地问道：「朝雨，还好吗？」
方朝雨深吸口气，压抑胸口莫名的怒火，冷淡道：「没事。我们进去吧。」
摸不着头绪的唐逸铭搔搔自己的後脑，看着方朝雨独自进餐厅的背影，感到有些无力。
交往的这些日子来，唐逸铭时常有这种感觉。
推开玻璃门时，冷气迎面而来，让方朝雨眉头稍稍舒展开来，在看见角落的潘芷莹时，脸色和缓几分，走向角落桌。
「学姊、学长。」
潘芷莹微抬眉梢，指着对面，「坐吧，不要客气。」余光瞥见一脸丧气的唐逸铭，她的目光多了几分兴味。
唐逸铭坐到方朝雨旁边，朝对面两人挤出笑容，「嗨，你们点餐了吗？」见潘芷莹他俩摇摇头，便主动站起身去拿菜单。
潘芷莹单手支着下颔，眉梢满是风情，她朝方朝雨弯弯唇角，打趣地说：「跟唐逸铭吵架了？」
方朝雨微愣，迎上她的目光略感窘迫，低下头轻道：「是没有……」就是她自己单方面的不开心而已。
唐逸铭拿菜单回到位置上时，明显感觉到方朝雨的情绪缓和不少，内心松口气，四人便开始点起各自餐点。
那是一间装潢温馨的简餐店，价格实惠又近学区，假日高朋满座，挤满了人。
四周喧嚣、人声鼎沸，对此方朝雨不但没有不耐烦，反而觉得有些松口气，毕竟这样就不像两对情侣出游，反倒像四个学生聚餐。
对面是潘芷莹与男友魏子瑞，也是唐逸铭的好友。方朝雨努力跟上三人的话题，不让自己显得格格不入，心里的疲倦随之倍增。
敏锐如潘芷莹，察觉到了方朝雨的逞强，便起身拉着她到自助区，劈头便问：「你今天来是为什麽？因为程南？」
方朝雨愣了一下，点点头，「算是。」
「我听说你想知道程南为什麽休学。」潘芷莹慢条斯理地拿起杯子装饮料一边说道：「你是希望我趁着这空档简单说明呢？还是等会我提？」
方朝雨不假思索地说：「内容是不该给人知道的吗？」
「倒不会。」潘芷莹盛完饮料又开始弄起爆米花机，「高三大概都知道一些，而且老实说，我也没有很清楚。」
两人站在自助爆米花机前，看着方才倒下的乾瘪玉米粒开始膨胀、爆开，阵阵奶香随着跳动的爆米花飘出，闻着让人觉得甜腻。
方朝雨主动拿了餐用竹篮主动盛装粒粒饱满的爆米花，一边舀一边听到潘芷莹继续说：「我是不知道你为什麽想知道程南的事啦，不过那种抛弃女友找其他女人的人，不适合你。」
方朝雨手一顿，看了潘芷莹一眼，将剩下几粒爆米花舀进篮子後，递给她，「……这是学姊跟程南分手的原因吗？」
「是。」潘芷莹接过，大方承认道：「我不觉得自己需要为了一个程南委曲求全，多的是男人可以找。那天晚上我气不过她要找其他女人，所以就把她甩了。」
那个人，或许就是秦依澜吧。
方朝雨恍恍惚惚地忆起前几天程南同自己说的话，她说，要陪秦依澜看妇产科。
方朝雨当下的第一个反应是，「你？那她先生呢？」
程南耸耸肩，不以为然地说道：「她男友又不知道，而且我是自愿的。」
方朝雨想说些什麽，却又觉得自己能说些什麽……只是点点头，两人安静回到教室。
几天过去，每当方朝雨想起这件事，便感到莫名烦躁，也说不出为什麽。
两人回到座位上，男生们好奇地问两人聊些什麽，方朝雨默着，而潘芷莹眨眨眼，直道：「不过就是一些女生的话题。对了，你们班歌的歌曲都决定好了？」
话题就这麽绕到班歌上，四人正你一言我一语时，潘芷莹忽道：「你们记得程南那次独唱吗？」
三人一愣，魏子瑞一边回想一边道：「这我有印象，而且我记得当时拿了第一名……不过後来她不就是休学了？听说是……忧郁症？」
方朝雨一愣，神色有些惊愕。
潘芷莹略带深意的视线落到对面方朝雨脸上，张唇轻道：「还有人说是因为情感纠葛，其中还牵扯到当初还在校的老师，不过，这些都是大家随意说说的。」
魏子瑞接道：「忧郁症不是说说的吧？我同学跟我讲，当时确实她有在吃药……其实也满合理的啦，忧郁症这麽可怕，回家休息也好，不然哪天在学校自杀还是怎样，很晦气欸！」
方朝雨脸色微变，潘芷莹瞧了眼，出声打圆场，「比起忧郁症，我觉得更多原因是程南关系很乱，搞不好是学校叫她先休学的。」
一旁的唐逸铭也感觉到了方朝雨的不对劲，看了一眼她的侧脸，说道：「不管怎麽样，那都是别人的事，当八卦聊一聊就好。」
是啊，当八卦聊一聊就好……方朝雨也知道这些不过都是茶余饭後的话题，不用在意，可当她听完後，却更想知道在她转学来之前的程南，到底发生过什麽事。
饭後，四人走出餐厅，彼此寒暄了下後就各自分开。唐逸铭欲走向机车时，手腕竟被揪住。
他回头一看，有些惊喜地看着方朝雨──这是方朝雨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学长。」
「你说。」唐逸铭两眼笑得弯弯的，「怎麽了？」
方朝雨暗自深吸口气，抬起头，看进了唐逸铭眼里，目光坚定，鼓起勇气般地说道：「关於跨年的事……学长，我想……我就不去了。」
唐逸铭一愣，心里喜悦的泡泡慢慢消散，当他正想说没关系时，方朝雨下句一落，他脑海一片空白。
「以後的节日，我想……我也都不会参与了。或许，今天是我们最後一天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