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谨言从会议室离开後，拐弯进入办公室。
才刚关上门，就有人轻敲了几下。
他伸手打开门，Laura正微笑望着他。
何谨言脱下外套，步向自己的座位。Laura也跟着走进办公室。
他将外套挂到椅背上，开口：「有事？」
Laura坐到沙发上，拿起桌上的水壶，倒了两杯水。
起身，她缓缓走向他，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何谨言瞥了一眼，伸手接下了。
他本不想喝，可一看到Laura那种眼神，只好礼貌性啜了一口。
接着，便就搁在办公桌上，再也没动过。
看了这画面，Laura倒也不恼，依然噙着浅笑。
「恭喜你，这段时间的辛苦有了成果。」
她声音甜美，长年歌唱的缘故，她嗓子有些沙哑。
「谢谢。」何谨言颔首。
办公室沉默了半晌，谁也没有说话。
Laura捧着水杯，盯着杯里水面泛起的小小波澜……
她轻咬了一下唇，抬眸，像是鼓足了勇气，开口：「谨言——」
目光循着何谨言沉沦——他坐了下来，手肘搁在桌沿，双手轻拢，抬头望着面前的女人，表情平静。
「什麽事？」他问。
「……我爸爸投资的一间度假山庄，最近开幕了。」
闻言，何谨言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现在预定的人，都已经排到明年五月了。」Laura微笑，「我是想，你紧绷这麽久，也没空好好放个假，我可以要到两间空房，不如——」
「学姊。」
「嗯？」Laura的声音有些慌乱。
「你明白我的态度。」
Laura笑容僵在脸上，没说话。
「不只如此，你应该也明白……我找你来公司是为了帮忙。」
不是替我添乱——这句何谨言没说，可他相信Laura知道意思。
Laura垂下眼睑，语气消沉：「谨言，你真的……」
何谨言也没打断，就这麽等着她。等她想好措辞。
「你真的，不打算谈感情吗？」
何谨言扫了她一眼，看不出情绪。
「你身边从来不乏好女孩。有多少女孩喜欢你，你应该很清楚。」Laura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我，我知道音河现在状况不好，但你看，Mornight最近逐渐上了轨道，今天还入围新人组合奖，未来可期。你也到适婚年龄了，兼顾事业的同时，应该也要找个人照顾你……」
「Laura。」喊出她的名字，何谨言往後一仰，轻靠在椅背上。
「我不是不谈感情，只是还没遇到。」
简单一句话，将她和所有身边女人都概括了——他不是对恋爱没兴趣，而是现在身边还没有任何女人能拉着他，一同坠入爱河。
Laura自嘲一笑。
掐着最後一丝希望，她还想开口，却被他冷声打断——
「还有，感情这件事，不是为了找个人照顾自己。」
Laura一愣，诧异地望着他。
——他不需要别人来照顾。
或许是自幼的绅士教育深入骨髓，又或许是他孓然一身的自傲……答案是什麽，都无所谓。
总之，他很清楚，坠入爱河的自己会是什麽样的。
「Laura，如果我爱上一个女孩，她的生活便不可能再平静无波。」
「……什麽意思？」
「我不需要她和我一同坠入爱河。」何谨言说，「我会亲自，造一条缀满繁星的月亮之河，送到她眼前。她的生活，将因我而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若她不要，那也无妨。
他会亲自跳进去，在那条河里沐浴优游。
捞起月光，化作夜空无数繁星，闪耀着她，即便自己坠入黑暗，也在所不惜。
这是，属於他的爱情。
倾尽一生，全心全意。
一旦开始付出，便就再也没有底线。
如此轰轰烈烈、大费周章……
从前路很远，车马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他拥有的，或许就是这麽冥顽不灵的老灵魂。
老派的观念，老派的付出，老派的爱情。
何谨言轻扯开自己的领带，语气疏离：「很抱歉，没能符合你的预期。」
僵了好阵子，Laura才抿住唇。
莫名感到仓皇，她垂下眉眼。
「谢谢你。」她说，「我以後……不会再提这件事。」
他说得很清楚了。比任何直白的拒绝还要清楚。
他爱一个人，那就是毫无保留地付出。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输了。
他会遇见令他丧失理智的对象，可这对象，注定不会是她。
一路退到门口，Laura抬头，嫣然一笑。
「谨言，我现在倒是很期待，最後会是什麽样的女孩，站在你身边……」
何谨言勾起唇角，没有回答。
「不过，我还是想继续待在音河……以学姊的身分，继续帮助你。」
闻言，他轻轻颔首。
Laura笑意款款，离开了办公室。
眼泪却在关上门的瞬间，就落了下来。
长达将近十年的暗恋，不是说放就能放的。
她抹着眼泪，脸上的妆都花了，可眼泪仍是不受控地往下掉……
「……Laura老师？」
Laura浑身一凛，一扭头，就看见郑月娜惊讶地望着自己。
她狼狈地抹掉自己的眼泪，吸了吸鼻子。
「你在哭？发生什麽事了？」
Laura挤出笑容，「没事，月娜，我只是……只是……」
郑月娜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立刻就激动了。
「何总骂你了？」她惊问，「他骂你干嘛啊？是不是我们表现太差？」
Laura又哭又笑，轻挥着手，「没有，真没有……」
「我帮你骂回去。」一激动起来，郑月娜再度忘了分寸，作势就要开门闯进去——
Laura诧异地看着她。
还来不及阻止，郑月娜还真的伸手握住了门把。
Laura惊愕地喊住她。
下一秒，门把被转动。
郑月娜也懵了，感觉手上的力气被一股劲儿带着跑——
门被打开了，露出一双清俊的眉眼。
Laura立刻别过头，深怕被何谨言看见自己满脸泪水的样子。
而何谨言紧蹙起眉，盯着门外的小丫头。
「郑月娜，你做什麽？」
「呃……」郑月娜这下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赶紧转了话锋：「没事，没事，就是慎姊把便当拿回来了……要我来叫你们吃饭。」
「知道了。」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像是拿她没辙。
背着他们的Laura，忽然一顿。
她缓缓转过头，画面落在她眼底，胸口骤然刺痛。
郑月娜那张漂亮的小脸，就这麽仰望着男人，毫无防备。
而男人，也低着眉眼看她。
那眼神里，有着她从未见过的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