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谨言步出电视台大楼，一掏出手机就看见来自何慎心的十几通未接来电。
今天他和一个综艺节目的制作人见面，抽不开身，没参加他们的第一场见面会。商谈的过程中，手机也是全程静音。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场对谈，在看见这麽多未接来电的瞬间，他似乎就已经有预感发生了什麽事。
眯起眼睛，他一边走向停车场，一边回拨电话。
手机那一头很快地接了起来。
「谨言……对不起。」
何慎心的声音平静无波，可这一点也不像他那亲爱的姊姊。
停下步伐，何谨言蹙起眉头，「怎麽了？」
「我让孩子们对音河失望了。」
何谨言听着，没回应。
「我装作什麽都不在乎、云淡风轻的样子，但我其实很慌。许尧光直接跟我翻脸了，我根本不知道怎麽办。」
这还是第一次，向来我行我素的何慎心，露出这麽脆弱的一面。
他知道，是他让姊姊承受太大的压力。
她不只要当经纪人，还要处理公司上下所有的繁琐事务。
在她飞去见沈行初那阵子，沈行初早就察觉了，甚至私下联络过他。
但他始终相信何慎心。
何慎心从来不做没把握的事。
只要是她决定好的事，她绝对能从容完成。
此刻，何谨言抬手，捏起眉心，开口：「会没事的。」
「从出道倒数一个月的时候，我就动摇了，但我也告诉自己一切会没事的。」
何慎心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我跟他们一样，被一时的想像绊住，结果在今天摔得粉身碎骨。」
天知道在她得知今天入场人数不到五十人的时候，她有多麽绝望。
可无论再怎麽慌乱，她不能表现出来。
她必须装作满不在乎、装作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要是她慌了，那两个孩子怎麽办？
於是她一句话也不说，就这麽推着两个孩子上台。
「是我做错了，谨言。」她躲在洗手间，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也许，我根本没有我想像中得那麽厉害。」
从前东家出走的时候，她骄傲自满，觉得世界就掌握在自己手中。
带起一个李珊珊，她自认当然能够带起数千数万个李珊珊——
於是，她接手父亲一手成立的音河娱乐公司，全心全意地想要让它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的解药，她看中了郑月娜和许尧光。
一路走来，横冲直撞，她对自己的能力深信不疑。
直到这一刻，她嚐到了自我怀疑的滋味。
「我们不能自乱阵脚。」何谨言开口。
闻言，何慎心没有回答。
「……我知道了。」他说。
「知道什麽？」
「许尧光，我会和他谈。」
「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你现在只是在自寻烦恼。」何谨言断言，「你害怕的事情，真的发生了吗？难道我们现在谈论的，是哪个穷途末路的过气艺人？」
何慎心抿抿唇，没答话。
「一切都是你自己吓自己。」他说，「现在遇到问题了，那就去解决。各个击破，而不是杞人忧天。」
「……你说的，我都懂。」
何慎心依稀叹了口气，却也好像不那麽忧心了。
虽然何谨言年纪比她小，可心理素质却比她强多了。
这通电话令她振作了不少。
「我先挂了。月娜还在外面等我。」
「嗯，你自己注意安全。」
语罢，何谨言摁断了电话。
由於第一场见面会太冷清，隔天预计举办的第二场见面会，宣布取消。
忙碌了快半年，郑月娜每天都在学校、公司和打工地点之间来回奔波。
之前得知两场见面会接连安排在平日时，她还提前向学校请好事假了。
没想到忽然就被放了假，她只好乖乖回学校上课。
之前跨年舞会在校园里传开以後，她在学校里受到的注目就愈来愈多。如今Mornight的专辑发布，虽然在校外还没闯出知名度，可是学校里本就有不少人在关注他们，如今当然也听说了他们俩携手出道的消息。
於是，郑月娜走在校园里，感觉自己成了众人焦点，一举一动都有人追随目光——
好不容易才刚适应大众投来的视线，现在这种更强烈直接的注视，让她更难为情了。
她戴起一顶棒球帽，加快步伐，落荒而逃。
上课途中，郑月娜频频走神。
在四周都低头滑着手机的此刻，郑月娜也握着手机。手机画面停在她和许尧光的聊天页面。
她传了好几封讯息，但他连看也没看。
後来她也有打电话过去，可手机都是关机状态。
昨天他离开时，那狼狈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看到今天这画面你还不懂吗？我们被骗了，我们根本不该签约的！』
尧光他……是真的後悔了吗？
下课铃响，教授宣布下课，郑月娜立刻收拾东西离开教室。
朝着许尧光的教室，她快步前进，希望能顺利见到他。
弯过转角，教室近在咫尺，一抹颀长身影却就这麽撞入视线。
郑月娜瞪大眼睛，茫然地眨了几下。
直到男人即将走远，她确定没认错，赶紧喊住他——
「何总！」
前面的男人脚步一顿，转头，熟悉的眉眼扫过来。
郑月娜凑上前，问：「你怎麽会在这里？」
何谨言气宇不凡，西装笔挺、黑发总是往後梳，露出饱满精致的额头，这令他看起来严谨清冷。
尤其他举手投足间都透着成熟男人的气韵，在这青春洋溢的大学校园里，更显得格格不入。
低下眉眼，他看着郑月娜向自己徐徐走来，倒也不是很意外的样子。
「我刚好在附近办事，就过来看看。」
郑月娜皱起眉。
——看看？他还能看些什麽啊？
像是猜中了她的疑惑，他答：「许尧光。」
郑月娜愣住。
事情已经这麽严重了吗？需要何总亲自出马？
他一顿，亮起手机，问她：「C220。走这？」
课表是何慎心传给他的。
郑月娜回神，连手机画面都不需要看，便用力点头，「对，他礼拜三都在这间教室上课。」
说完，她走在前头，挥挥手，示意何谨言跟着她走。
挑起眉，何谨言的声音落在後头：「你倒是挺清楚他的课表。」
郑月娜忙着闪过人群，一时没细想，只回了一句：「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何谨言没回应，就这麽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趋。
一个是身形高大、西装笔挺的斯文男子。
一个则是在校园里冉冉上升的新人偶像。
他们俩一路走来，惹来不少好奇的目光。
在这样热络的目光下，他们抵达许尧光的教室。
由於还是下课时间，教室里没什麽人。
郑月娜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桌上的许尧光。
「尧光！」她喊。
靠窗的男孩微微一顿，转过头，看见是她，表情有些黯淡——他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麽狼狈的样子。
下一秒，他才看见何谨言。
许尧光立刻起身，脸上写着惊诧。
郑月娜朝他招招手，用嘴形无声传达：「何总来找你了，快出来！」
何谨言开着车，带两人到学校附近一间餐厅用餐。
当郑月娜看见菜单价位时，松了一大口气。
忆起第一次和何总吃饭，那疯狂的价位可真是令人退避三舍。
「我今天要和你谈事情。」何谨言低头盯着菜单，声音却很清晰：「她在，没关系？」
「嗯，没关系，一起吧。」
许尧光从上车到现在都没讲过一句话，整个人绑手绑脚的，他需要月娜在这里。
而且月娜跟他之间，没什麽不能说的。
「我不会说话的，你们当我不存在。就当我是空气。」郑月娜笑了笑，想缓解气氛。
何谨言瞟了她一眼，「不需要。」
郑月娜被那气势震慑到了，收回自己的笑容，故作正经：「哦，好。」
听到这段对话，许尧光在他们之间多看了几眼。
怎麽感觉……他们俩已经挺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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