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内，何谨言与何慎心并肩而坐，对面是苏彬、郑月娜的歌唱老师Laura，以及几位知名的乐评家和作曲家。
其中有不少人都是看着何家姊弟长大的，在业界沉浸多年，与音河娱乐前一任总裁——何谨言的父亲，是多年的旧识。
听完十首歌的Demo带，一时无人发话。所有人齐齐望着何谨言的方向。
只见何谨言的眉头紧锁，脸色紧绷。
何慎心见气氛尴尬，率先打破沉默：「刚才十首歌就是我们向国内外作曲家邀稿的Demo带……希望能听听你们的想法，一起选出一首合适的、能给我们那两个孩子当主打歌的。」
在场实际接触过郑月娜与许尧光的只有苏彬和Laura，其他专业人士则提前看过关於他们俩的资料和影片，掌握两人的特色。
苏彬作为最熟悉郑月娜的人，第一个开口：「你们俩不是总说，要把他们搞成超级巨星？」
熟悉的语调一出口，何慎心就晓得，接下来苏彬说的绝对不是好话。
果不其然，大胆的苏彬竟当着所有专业前辈的面前，批评道：「我觉得这些歌，完全不行。」
何谨言的眉头又拧深了一些。
几位前辈看一个把脸涂得花花绿绿的男人口出狂言，也跟着评论：「倒是没那麽糟。刚才有几首的结构不错啊，在台湾能出这样的歌，已经很不错了。」
苏彬立刻嗤笑一声，回应：「音河随随便便就能拿到这样的歌，其他公司难道不行？那你们怎麽不想想，既然大家都能拿到这样的歌，为什麽主流市场没有？」
「这本来就是冒险。」另一个专业乐评家冷静地说，「台湾的音乐市场，已经很多年没有唱跳组合了……或许，贵公司的方针要再多考虑一下。」
何慎心听完，脸有点苍白。
「许叔叔不是在反对你，慎心。」这位乐评家温声说。
「没关系，」何慎心不自然地眨了眨眼，「我知道叔叔是为我好。」
他满头白发，面色和蔼，是一路看着何慎心长大的叔叔。
但即使年纪不小了，他还是保持独到的眼光，至今仍在业界活跃。
何慎心，总以为许叔叔会认同她的决定。
如今许叔叔这麽一说，她竟也有点动摇。
「但我们不会改变方针。」下一秒，何谨言开口。态度坚定。
许叔叔无奈地望着他。
「您也说了，台湾很久没有唱跳组合了。那我们要是再推个抒情歌手，市场哪里有我们的位置？更别说，郑月娜和许尧光都不是唱将级的，届时唱唱偶像剧主题曲，上综艺节目被泼水露内衣，事业也就到尽头了。」
大家的脸色都不怎麽好看。
何谨言好歹是在场年纪最小的，说话却这麽锐利。
何慎心赶紧缓颊，压低声音对他说：「你少说两句。」
在场所有人都是父亲当年累积来的人脉，要是得罪这些人，以後音河娱乐也没戏唱了。
「那谨言，你对这些歌的想法呢？」苏彬问他。
何谨言沉默了半晌，然後说：「的确有结构不错的，可都太没特色。我认同你的想法，这里头没一首能用，顶多当专辑的收录曲。」
Laura掐着时机，回应：「虽然讲求特别，但要是太非主流……成绩恐怕也做不起来。」
「我不相信，我们收不到一首两全其美的歌。」何谨言说。
办公室陷入沉默。
何谨言目光绕了一圈，恰巧迎上苏彬欲言又止的模样。
「谨言，难道你不……」
他知道苏彬想说什麽。
「不。」何谨言答得果断，「别指望我。」
苏彬没再问下去。
何慎心瞥了一眼老弟，表情沉郁。
「如果你来写，这些问题都不会存在。」她轻声说。
「你对你弟还真有自信。」何谨言笑了笑，「即使你这麽恭维我，我还是不会写的。况且这麽多年没碰了，我技不如人。」
何慎心目光一黯，勾了勾唇，也不再多说。
最後这场会议并没有任何结果。眼见两年的培训即将结束，出道期限也步步逼近。
何慎心与何谨言亲自送前辈们到公司门口。
离开前，许叔叔拍了拍谨言的肩膀，对他说：「做我们这行的都知道，天赋是上天给的礼物，你别糟蹋了这份礼物。」
何谨言没有回答，只说：「许叔叔，有空再来家里泡茶。爸爸很想念您。」
许叔叔也不多说，只是笑了起来，「当然，当然。」
目送前辈们的车子隐没在车流里，何谨言表情凝重。
苏彬没走，就站在两人身旁。
「我先去地下一楼了。待会月娜还要来上课。」
何慎心拉住了他，问：「苏彬，你在韩国那边……」
「我知道，我会问问我认识的作曲家。不过你们别太指望他们，好歌不会随便卖出来的。况且，韩国作曲家做的歌，也不一定适合他们俩。」
「谢谢。」何谨言轻声说。
苏彬微微一笑。
「月娜她，是个好孩子。」苏彬说，「你们现在做的一切，都值得。」
他也只能这麽安慰他们了。
苏彬知道，他们肩上背负着多沉重的压力……
要让一间公司起死回生，甚至得生在如此贫脊乾涸的土地上，绝非易事。
郑月娜抵达到公司门口时，看见的就是三人站在阶梯上远望的画面——
她纳闷地看着，却恰好与何谨言对上目光。
距离太远，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麽，不自觉皱起眉头。
看着郑月娜脸上的疑惑，何谨言勾起唇角。
「是挺值得的。」淡淡地，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