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短篇隨筆 — 13-所謂夫妻(下)

正文 短篇隨筆 — 13-所謂夫妻(下)

「你…」泰久噙着诡异的笑容,打量了一下裸着上身来应门的铁零,「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怎麽突然…」铁零话才说到一半,就有个小小的身影从屋内跑出来。

「泰久叔叔!」敏英开心的冲向泰久,「你好久没来我们家喔!」

泰久蹲下身揉了揉敏英还没吹乾的头,「对啊,你刚洗完澡吗?没吹头发就跑出来会感冒喔!」

「我在等爸爸帮我吹头发啊,」敏英抬头看了一下铁零,又转头看泰久,「还是叔叔你要帮我吹头发?」

「可以啊,不过现在好像不太适合…」泰久摸了下敏英的脸,再次露出诡异的笑容看向铁零。

「别乱讲话,」铁零皱眉,「进来吧,吃过饭了吗?」

「还没,来找你蹭饭吃的。」泰久一面关门一面回答,「在家吃不下。」

铁零看了泰久一眼,又瞄了瞄他手上那袋烧酒,沉默地走进屋内、没多说什麽。

「啊,嫂子,」泰久见到从卧房拿着衣服出来的珍雅,似笑非笑的点了个头打招呼,「抱歉打扰你们了。」

「你那张嘴少说两句行不行?」铁零恶狠狠地瞪了泰久一眼。

接过珍雅手上的衣服,铁零很自然地走向厨房,「晚餐我来吧,让泰久帮敏英吹头发就好,你去休息。」

「啊?」珍雅有点傻眼的看着铁零。

「你手受伤而且又生理期,去坐着吧。」铁零故意扫了泰久一眼,像是故意要说给他听。

「哎咦,老大,虽然生理期也是可以…唉唷!」泰久还口无遮拦的乱说着,突然觉得小腿骨一阵痛。

「敏英在这里你乱说什麽!」珍雅手摀着敏英耳朵、用力的瞪着泰久。

「你们夫妻俩真的…」泰久一脸痛苦地抱着小腿,「可以不要那麽暴力吗!」

「泰久叔叔,」敏英在一旁拉了拉他的衣摆,「你还是来帮我吹头发比较安全啦。」

听到敏英真的要找泰久帮她吹头发,珍雅连忙蹲下看着女儿,「叔叔今天来是有事情要找爸爸,妈妈帮你吹好吗?」

「嫂子我来吧,」泰久微微弯腰牵起敏英的手,「刚刚答应她了。」

「可是…」珍雅还是有点不放心,她知道泰久没什麽耐性,看到他带酒上门,也大概猜出是心情不好想找铁零聊聊,因此更不想麻烦他了。

「之前去住叔叔家的时候,都是叔叔帮我和婶婶吹头发的啊!」敏英开心的说,「叔叔吹头发很舒服喔,不像爸爸有时候会拉得我头好痛。」

珍雅闻言讶异的看向泰久,他却一脸不自在的撇过脸。

「好吧,那就麻烦叔叔帮忙罗!」珍雅努力让脸部表情保持平稳,说完话旋即轻快转身往厨房去,「老公我来帮你。」

「欸,」珍雅走进厨房一脸神秘兮兮地用手肘顶了顶铁零,「我刚刚有没有听错啊?泰久竟然会帮人吹头发?敏英甚至说他技术比你好耶。」

铁零浅笑着切菜,好笑的看了一眼好像抓到泰久小辫子、异常兴奋的珍雅,「泰久本来手就巧,他只是对大部分事物没耐性而已,其实心思细腻的程度不输正赫。」

「哇,竟然是这样吗?」珍雅很讶异的看着铁零,「为什麽我突然觉得之前我只认识正赫,最近好像才重新认识你跟泰久一样…」

铁零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耳朵也开始慢慢红了起来。「泰久本来防卫心就比较重,自己人跟非自己人分得很开…他上次不也说了,觉得我跟你不熟…所以…」

「嗯哼?」珍雅又凑近铁零,饶富兴味地看着他难得多变的表情,「那现在呢?」

「嗯…现在就…我…你…」铁零局促地想躲开珍雅的眼光,一句话讲得断断续续,偏偏珍雅又一直越凑越近的看他表情,「哎,我手上拿着刀你不要闹。」

「我很认真听你讲话啊,哪有闹?」珍雅笑得甜甜的、几乎要贴在铁零身上,「你先把话说完嘛~」

「咳咳!」突然泰久的声音由两人身後传来,「我和敏英还在这。」

被泰久牵着的敏英摇了摇他的手,「叔叔你看我没骗你吧,所以我到底要不要装作没看到?」

「……」泰久难得的不知道该说什麽,又想到自己未来生活可能有的转变,突然涌上一阵复杂情绪,便静静的看着他们一家三口。

「敏英刚刚说想吃饭卷、在袋子里面,你先弄给她吃吧。」铁零继续处理手上食材、语气平稳的对珍雅说,切菜的声音却不若往常平稳。

「啊…喔,好。」听到泰久跟敏英的对话,珍雅也是又羞又窘,找到饭卷後故作镇定的叫敏英去洗手、招呼泰久,「你要不要也先吃一点?铁零还在备料,没那麽快。」

「没关系,我等他。」泰久神色自若的探头瞄了一下流理台上的食材、开口向铁零点餐,「我想吃你之前做过的鲔鱼沙拉还有那种很漂亮的咸塔,啊,先准备个醒酒汤的话就太好了。」

「我家是酒馆吗?」铁零转头语气森冷的瞪着泰久。

泰久毫不在乎的耸耸肩,「当然不是啊,是的话我还要自己带酒吗?」

敏英吃完饭卷後,珍雅带着她到客厅看动画,餐桌上剩下铁零和泰久两人对坐着。

「这鲔鱼沙拉真的很好吃,」泰久心满意足的吃着铁零准备的下酒菜,眯着眼睛像只刚被喂食了罐头的猫,「只需要鲔鱼罐头吗?」

「滴点柠檬、洒点胡椒,放点萝卜丝或洋葱丝,喜欢的话可以搭配紫苏叶。」喝了口酒,铁零蛮不在乎的说。

「这麽简单?」泰久有些意外的挑眉,「那再来一盘。」

「……」看着一脸理所当然的泰久,铁零再次疑惑到底为何三个兄弟中他会自己长成这种个性,以及怎麽还没因此被打。

「别用那表情看我,我们队上那些人打不赢我,不是每个人都像你,揍人後的瘀血要快一个礼拜才会退。」泰久两只手放在胸前作投降状,「啧,真的完全没在客气耶你。」

「没认真揍你一拳这件事你还是会放在心上。」铁零冷静的说。

拿起自己的酒杯碰了下铁零的,泰久点点头表示同意。

「所以呢?今天专程来我家吃饭?」没拿起酒杯,铁零看着明显有心事的泰久问道,「采韵呢?」

「我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跟你和河采韵讲话耶…怕别人不知道你们是刑警吗?」泰久重重放下酒杯,「一点让人装傻的机会都没有…」

「然後?」

「吵架了啦。」泰久没好气的回答,「你不是早就猜到了?」

铁零微微颔首,的确当泰久出现在门前时就大概料到了,加上他胡乱点餐的样子,看来是闷坏了才会如此。

「上礼拜讲的那件事情,嫂子没跟你生气吗?」泰久瞄了一下客厅、压低声音问。

「你来之前我们的确是在讨论这个没错。」铁零稍微想了一下,「不过珍雅应该没生气才是。」

「讨论到衣服都脱了是吧?」泰久又诡异的笑了起来,「看来之前教你的和好方式你用得很顺手啊…」

「对啊,那你呢?教完我自己却忘了是吧?」铁零面无表情的凉凉回了一句。

「靠…」没想到会被铁零反呛,泰久一时反应不过来只能苦笑,「我连她在气什麽都搞不清楚,要怎麽和好…」

「在说上礼拜的事吗?」珍雅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瓶红酒。

「你要喝这个?」铁零抬头问她。

「嗯,帮我开。」珍雅很顺手的把酒和开瓶器递给铁零,自己则在铁零身边坐下。

「嫂子你不是生理期?先别喝吧?」想到刚进门时铁零说的话,泰久忍不住提醒了句。

「喔~准备要当爸爸了,不一样罗?」珍雅笑着看向泰久,「敏英说你刚刚问她要不要找时间去你们家玩?」

「啊…呃…」泰久搔搔头,有点不知所措,「想说有空的话先借我一下,让我习惯家里有个小鬼会是什麽状况…」

珍雅忍不住噗哧一笑,「小婴儿要长到敏英这年纪也还要一段时间好吗?每个阶段的状况都不一样啊。」

「喏,好了。」铁零把开好的红酒递给珍雅,「今天只能一杯。」

「所以呢?你和采韵因为上礼拜的事情吵架了吗?」接过酒瓶,珍雅一边斟酒一边接续刚才的话题,「或者…应该说是采韵单方面在生你的气?」

泰久愣了一下,看着他一直到最近才在心里认可的大嫂,有种心事被看穿的赤裸感,又有些开心自己可以顺着对方的话接着说下去。

「我也有不对,後来我也发了几次脾气…」泰久低着头近乎喃喃自语的说,「生气之後就又更难受…」

「我真的不知道她到底在气什麽,她也不给我机会好好聊这件事…」

「你还记得结婚时说过的誓词吗?」看着很苦恼的泰久,珍雅突然转移话题。

「怎麽突然…」没料到突然被问到这个,泰久一时语塞、傻傻地看着珍雅。

「就问你记不记得而已,有这麽难回答吗?」珍雅没好气的说。

「…记得。」泰久低声回答。

从今以後不论好坏、贫富、健康或疾病,我将全心全意的爱你珍惜你,直到死亡将你我分开。

虽然他很讨厌那些肉麻的话,但当年在上帝及众人面前,他是以绝对诚挚的心情许下这段承诺。从今以後不论发生什麽事,他都会牵着采韵的手跨过各种关卡;不论遇到什麽困难,他都会挡在采韵面前、用尽全力护她一生周全。

「你说出这段誓词时,是真心的吗?」盯着泰久,珍雅继续问道。

「当然是。」泰久几乎是反射性的回答,「这种承诺可以开玩笑吗?」

「那你觉得采韵也一样吗?」

「是吧?」稍稍迟疑了一会,泰久有些不确定的给出答案,但随即不耐烦地看着珍雅,「到底为什麽突然要问这些问题啊?」

「你们三个真的很麻烦,」珍雅好看的手指敲了敲铁零面前的桌子,「对,你和正赫也是。」

「我知道你们都习惯报喜不报忧,都希望我们可以在你们的保护和照顾下过得幸福快乐。但我和采韵、世理也希望你们幸福快乐啊。」

「闵元过世时你一直以为我是因为你骗我才生气,对吧?」珍雅对着铁零说,「还有上礼拜知道你们出任务的事情,也以为我是因为你隐瞒才不开心。」

看着面前两个面容相似但气质迥异的男子,珍雅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想采韵应该也是类似的心情,我们不只想和你们经历那些幸福快乐的日子,也不想只被你们好好的保护照顾着,在你们需要的时候,我们也想成为你们的依靠。」牵起铁零的手紧紧握着,珍雅看了看泰久、又直直的看进铁零眼中,「我们也可以成为你们的依靠。」

「不要只把我们当成弱不禁风的女人,这种被划开的感觉真的很差。」

「所以…嫂子你的意思是,采韵现在是不爽我一直没放下这件事、而且没跟她说?」听完珍雅的话,泰久只觉得有些晕头转向。女人怎麽可以这麽麻烦?一件事情为什麽可以弄得如此复杂?

「我不知道啊,你要自己问她。」珍雅笑咪咪的看着泰久。

「她就一直在生气我要怎麽问她…」看着珍雅,泰久彷佛抓到浮木般,讲出口的话不知不觉的竟带了点撒娇口气。

「看你们平常吵架你都怎麽道歉的啊,」夹了口鲔鱼沙拉,珍雅眼睛张得老大看向铁零,「这个也太好吃了吧!我怎麽从来没吃过!」

「这个很简单所以平常没想到要做,今天拿出来应付这小子的。」铁零宠溺的对珍雅笑了笑,「你喜欢改天教你做?」

「喂,你们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吗?」泰久拿起烧酒瓶直接就口喝了起来,「不是要帮我想办法吗…现在是怎样…」

「办法在你後面啊。」铁零抬抬下巴,示意泰久转头。

泰久还一脸不爽的大口灌着烧酒,一转头发现采韵站在自己身後差点呛到。「你…什麽时候来的?」

「刚刚。」采韵在泰久身边坐下,看起来没有想多说什麽的意思。

「采韵你最近是不是吐得比较厉害?」看采韵一坐下就去挪桌上食物的动作,珍雅担心的问道。

「嗯,有点,满不舒服的。」

「你有跟泰久说吗?」珍雅继续问道。

瞄了泰久一眼,采韵摇了摇头。她一来不想让他担心,二来也是有点想气他,谁叫他有事也都自己闷在心里不说,还一闷就是五年多。

「你们今晚就睡这吧,采韵不舒服就别开车了,明天再回去。」一直没给太多意见的铁零直接下了指令,「你,采韵现在不只身体不舒服,心情也容易被影响,你要当爸爸了,不要再为所欲为、脾气收敛点。」

泰久难得温顺的没有反驳,默默牵起采韵的手。

「采韵你也是,有话要说出口,我们女人的小心思就别为难这些笨男人了。」怕泰久觉得不自在,珍雅也开口对采韵说。虽然只是短短一句话,但她相信采韵应该可以一点就通。

四人不知不觉的便坐到了深夜,敏英也在客厅睡着。铁零起身准备抱敏英回房,泰久则已不胜酒力趴在桌上。

看珍雅开始整理餐桌和厨房,采韵也想帮忙整理,却被珍雅拿走手上的碗盘、轻轻的把她往椅子方向按下,「你坐着吧,别忙。」

「大嫂,谢谢你。」采韵很诚恳的对珍雅说。

「有什麽好谢?」珍雅不以为意的笑着看她,「这很简单啊,我很在意、很心疼铁零,你对泰久一定也是差不多的心情。」

铁零和泰久在餐桌对酌时,珍雅便偷了个空档传讯息要采韵过来,也先给她密码让她可以直接开门进来。

「我很心疼泰久,但也真的气他。」采韵越想越来气,「虽然枪法没他准、打架没他厉害,但心理层面我多少也可以让他依靠吧?怎麽可以每次都想把人撇除在外。」

倒了一杯水递给采韵,珍雅也自已捧着热开水在她对面坐下,「给他们一点时间吧,泰久跟铁零都是。」

「不是都说男人心智成熟度跟不上女人吗?也只能等了。」

「是啊,」采韵无奈的笑着,一边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我和泰久看来还有很多功课要一起做呢。」

「都是要遇到才能一起学习的功课啊,可以和身旁这个人一起努力,不觉得真是太好了吗?」珍雅带着鼓励的微笑看着她。

采韵想了想,很温柔地看着趴在桌上睡着的泰久。

还好身边的人是你,所以我们手牵着手、一步一步稳稳走。这样就好了。

※鲔鱼沙拉菜单出自《家.酒场:67道下酒菜,在家舒服喝一杯(或很多杯)》,简单好吃又下酒,真心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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