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露回到家，发现总是灯火通明的家，一片漆黑。
这才想起，孙毅梁带黄瑶去医院检查。从日本回来，似乎受不了当地寒冷的天气，回来隔几天她又感冒了。
她一个人躺在昏暗的沙发。
「公司没有明文规定，我当然也就不反对一些私人感情，但前提是要在不影响员工、公司的权益，这阵子我接到太多关於你的投诉。」
「就如我之前所说的，特助现在的身份十分敏感，根基不稳，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在所有员工面前没有威信。一个领导者，没有让人信服的能力，就没办法带领公司。」
「你懂我的意思吧。」
「目前高层主管讨论下来，有两个办法，第一是我替你转部门。我清楚你的专业能力，进公司以来你也一直表现很好。换个地方，不见得不能让你发挥所长，或许还能增长其他技能。」
「另一个呢？」孙露其实想都不用想，但还是抱着最後一线希望问了。
「自请离职。」宋采荷平静的声音环绕在耳畔，然而再委婉的说明，孙露都听不进。「考量到你还年轻，资遣这方式对你未来找工作不好。」
孙露没想到出社会的第一份工作，成了这样的下场。她成了大家最不待见的人，处心积虑的要把她除去。
从小到大，她虽不是最优秀，但她尽力去做每件事。
可是长大後，有些事，好像不是你努力了，就该得到认同，反而会显得自己是个急於抢糖吃的小孩。
你得讨好，你得顺应。
宋采荷上前摸了摸她垂落的脑袋，「无论如何，我都尊重你的意愿。」
「周⋯⋯特助也知道这件事吗？」
宋采荷弯唇，「特助这几天忙着谈合作，还有股东大会，过几天还要到美国出差，可能没时间和你亲自说明，我代他和你说声抱歉。」
孙露也不知道躺了多久，直到听见陈美姗在外喊她的声音，她才起身。一开门就见她捧着便当，「你妈说他们临时出门，念着你大概要七晚八晚才吃晚餐，想着我们家多煮了菜，周叙也不在，就拿来给你，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谢谢周姨！你做的我一定喜欢！」孙露接过便当，小声嘀咕，「我妈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还这样麻烦你。」
「在父母面前，你们永远都是小孩啊。」
孙露笑着说是，准备回去时，便听见陈美姗问，「听说我们家周叙欺负你了。」
孙露一惊，连忙摇头说没有，「我妈真多嘴！」
「周叙就是那个性子，不冷不热，也很少说私事，之前就有人跟我抱怨了，但我们做父母从小就拿他没办法，现在更是。」
「尹念怀吗？」
陈美姗顿了顿，笑得意味深长：「他居然还跟你说这事了，真难得。」
「周叙和你聊过他们之间的事吗？」
陈美姗摇头，「他就是突然有一天说要回国，之後我就没再见到念怀了，大概也知道发生什麽事。」
孙露抿了抿唇，忽然问，「周姨，你看过周叙难过的样子吗？」
陈美姗一笑，「没呢，从小到大他把自己打理得很好，回国後，也是一心都在工作上。」
回去前，陈美姗忽然问，「你妈⋯⋯还好吗？我最近看她很累的样子，好几天没出来跟我们散步聊天了。」
孙露顿了顿，她心思都摆在工作，没怎麽注意黄瑶。「大概是最近温差大，她老是感冒。」
这麽一提，她也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她现在没时间多想这件事，宋采荷给她一个礼拜的考虑时间。
她没做错，要是走了，岂不是扣实所有罪名？凭什麽坏事做尽的江巧盈，得到了升职，而她却必须替她扛下所有的错，让自己身败名裂。
然而，心里想的和现实是一回事。
孙露是人，面对一天比一天更具针对性的舆论，她也开始有些神经质，甚至自我怀疑。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吗？
她对人的反应变得更加敏感，对方一点动静，她就觉得自己是不是惹人不高兴了。
她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
同事见她每天臭着一张脸，在背後说得更起劲了。
卢毓诗见她将自己压得都喘不过气来，饭都不吃，话也不怎麽说，忍不住问，「特助在干麽？都不出面处理这事？是打算让你一个人扛？」
「不要再提他。」
孙露闭眼，身心俱疲，也不知道现在自己是生气还是难过，总觉得心里绕着好多负面想法，她走不出去，也无法停止去想。「你去吃饭吧，我想趴一下。」说完，也不等卢毓诗说话，就将自己的脸抵在臂弯。
卢毓诗一时还真不习惯她这麽没朝气。
孙露回到家时，黄瑶已经睡下，客厅只剩孙毅梁一个人在喝酒。父女本来就没话，她也仅仅看他一眼就走，直到准备上楼时，听到後头传来他的声音。
「我有话跟你说。」
◆
周叙出差回来已是四月底，例行性的开了一个早会，接着回办公室签公文。待回过神来，已是中午，他盯着前方的小茶几出神，上头还留有孙露每回来他办公室带来的小零食。
一天一包，愈积愈多，他说了她几回。
「反正我明天还来啊，你也没用这张桌子，别这麽小气。」
她为什麽总是这麽不听话？
周叙按了按太阳穴，好像有一阵子没看到她了。他扯了扯领带，走至大门口的吸菸区，警卫大哥有些惊讶他这个时间点会来。「特助好。」
周叙朝警卫大哥颔首，低头点菸。
「特助有心烦的事？」男人咬着菸，侧头，不解他的话。「都叹气这麽多次了。」
「是吗？」语落，周叙不自觉又叹了一口气。
见他蹙起眉，警卫大哥笑道，「我在这公司十年了，比现在更糟的状况都碰过，还没有过不去的事。你才刚来，很多事急不得，偶尔也该喘口气。」
周叙吸了一口菸，眯眼吐着烟，「倒不是，这次合作很顺利。」
警卫大哥挑眉，「既然不是，那就是为感情了。」他忽然一笑，「孙露那小家伙跟我说，我们男人聚在一起只有三件事能聊，车、工作、女人，看样子好像是真的。」
周叙敛眸，没笑，弹了弹菸，「她倒是很懂男人，不是才交过一任？」
「前阵子有个小伙子常来等她下班。」
「那就是她前男友。」他好几次都看他们走在一块儿，孙露笑得很开心，看起来一点都不排斥。
「特助，你很了解孙露啊，我都没听她提。」
「她每天在我耳边嚷，我能不记得？」
警卫大哥笑了笑，也不多问，「特助吃午餐了吗？」
「没这习惯。」周叙抽完，又点了一根。
「孙露要是知道，该生气了。」
准备送进唇边的菸一顿，他眼眸漆黑，最终还是放下手，将菸头抵上一旁的菸灰桶。「她已经生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