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着钥匙,走回车上,乐莎在他後头一直观察他走路,看看是不是走不稳,她最好不要上他的车,否则万一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那个,总经理,我想我还是搭计程车回去就好了,您路上小心啊!」她对他露出亲切的笑容,哪知道他竟然转过身来,看着她说:「上车!」
毕竟是公司的高层,她也只好乖乖就范。
乐莎还是认命地开了副驾驶的车门坐上去。
她心想,她可要快点去考驾照才行,改天如果又遇到一个白目想要喝酒载她时,至少她可以抢着开车。
上了车,颜柏良将头稍稍後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
呜,别告诉我他这是睡了?乐莎在心里哭喊着,我要回家~我想回家啊~妈妈!
她想偷偷地打开车门偷溜,却发现门打不开,难道是他那里锁了?
她悄悄的逼近他,伸长手想去按他那侧的中控锁。
就在她快要按到的时候,他那道好听又带着一股浓浓兴味的声音传进她耳里,「你在干什麽?」
乐莎半压在他身上,抬头,对上他的眼睛。真是从来没在他这里讨到便宜过。
乐莎悻悻然起身,在副驾驶座上坐的直挺挺的,然後望向窗外。
颜柏良看着她红掉的侧脸,有点想笑。他不过是闭目养神一下,她就以为他睡着了。
要睡着没这麽容易好嘛!
他想起今晚的目的,开口说:「要不要来做总经理秘书?」
乐莎猛然看过来,睁圆了眼睛。
他露出一抹意味深远的笑容,重复一次:「要不要?」
乐莎逼近他,非常乾脆地说:「不要!」
颜柏良不觉得意外,於是马上就发动车子驶离餐厅,然後将她扔在她家那条巷子口。她一开门下车,他就立刻连人带车消失,连句再见也没说。
「这个人……怎麽这麽怪啊!」乐莎站在原地,有些傻眼。
☆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她依然每天在她的工作岗位上奋斗的义无反顾,乐此不疲。
一样不眠不休的忙碌着,加班着,从来不为自己活着。
假日,她偶尔会到公园里走走,虽然这里离她的家乡很远,离詹华家外面那座小公园很远。可是这里的公园,詹华也曾陪她散步过,有美好的回忆可以缅怀。
她偶尔会进去詹华的母校看看,看到一花一树,一草一木,都想着詹华是否也像她这样凝视过?
她在他的操场上走着,知道詹华也曾在这里跑步过。
她也会去他们一起吃过饭的面店,点了相同的面和小菜,一个人发着呆吃完。
她走过很多曾有他回忆的地方,想起的詹华都是好的,温柔的,体贴的,高傲的,又不自大的。他是个太心软的男人,所以她才可以对他这样为所欲为,越来越得寸进尺。然後他才终於受不了,演了一出戏,交了个假女友给她看。只希望她能别再缠着他。也许他会选择去国外,也是因为被她缠得走投无路。
有时候乐莎会想,詹华真的来过这个世界吗?世界上真的曾有詹华这个人吗?为什麽一个人可以消失得这麽彻底呢?
乐莎不喜欢假日,她不适合闲下来,那会让她有太多时间可以想詹华,她会越来越怀疑,什麽是真,什麽是假,甚至怀疑自己的存在。
星期天下午,她漫无目的地在A市游走。
放在包包里的手机响了。她拿起来,看到一串不认识的号码,想着八成又是广告电话或是诈骗集团,却听见有点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你在哪?」颜柏良问。
「总经理?」乐莎有点讶异,因为他们已经两个月没碰到面了。他要拿到她的电话是很简单的事,只是,他找她做什麽?
「在哪里?」他又问了一次。
乐莎抬起头看看四周,报了路名给他。
「你在那里做什麽?」他一边说,一边开了车上的导航,输入。
「我?散步时刚好走到这里。」
「你待着别乱跑,我马上就到了。」他踩下油门。
乐莎不知道他到底要干嘛?又来了,什麽事都不解释清楚,说一不二的,难道当高层的人都这样吗?因为解释情况很浪费时间?喔,不,这样的人实在太狂妄自大了,太讨人厌了。
哈,她偏要走!
乐莎立刻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天啊!得罪总经理的感觉异常的美妙啊!以後要常做才是!前提是工作要确保不会被搞丢。
她刚好走到站牌,一台公车驶了过来,她看也没看那是通往哪里,就跳了上去。
哈!太酷了!看你去哪里找我!你就扑空吧你!
她走到空位坐下,得意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简直想哼歌了!
手机又响了,她犹豫着要不要接,今天是假日,不接应该没关系吧?所以她把它按掉了。
做得好啊!乐莎!你连总经理的电话都敢挂了!有气魄啊!
没想到电话又响了。这次她还是果决将它挂了。
後来电话又响了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乐莎越挂越心虚。她打定主意了,下一通她一定会接!万一总经理真的有急事找她怎麽办?万一是工作上的事怎麽办?
她实在有点太意气用事了,怎麽可以都出社会了还那麽随心所欲呢!好!下一通一定跟他好好道歉!
结果,手机竟然安静了……
她疑惑地拿起来看了下,不看还好,一看真是大大的吃惊啊!
她的手机没电了!!!!!!!
糟糕了,万一公司真的有什麽事怎麽办!万一总经理气炸了要炒她鱿鱼怎麽办!
她跳了起来,死命地按着下车铃,然後冲到门口等停站。
公车司机看她那副紧张的模样,便问她:「小妹妹,你怎麽那麽着急?发生什麽事了?」
她差点哭出来:「我刚刚放了我老板鸽子,又挂了他电话,我怕我要失业了啊!」
司机一听,满脸同情,可是他还是对她说:「你回去位置上坐着等吧,下一站还要好久才停喔!」
「下一站?」乐莎抬头看了看公车路线图,然後脑袋一片空白……
这是上山的公车。
终於,她在一处荒凉偏僻的山区下了车,乘客就她一人,冷飕飕的,阴森森的。
她突然觉得总经理人也没这麽坏,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非得跟他作对?
她哀怨地走到站牌处研究了一下时刻表,发现下班下山的车还要等整整一个小时。她已经哀莫大於心死,只好走回亭子里坐下,孤孤单单的迎接黄昏。
等她终於又回到市区,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後的事了。
在这段悲哀的旅程中,她体会到了一件事,就是人千万不可心存恶念,要时时保持善良与诚信,而且手机的电一定要随时充饱。然後,不要以为每台公车都在市区绕啊绕而已,有些真的可以跑很远!
没想到这一趟出门散个步,竟然学习到了这麽多人生的真理,也浪费了这麽多时间和金钱,真的是……
她转了两趟公车,才回到她家外面那条巷子,星星已经出来打招呼了。她肚子很饿,心很累,只想再把自己浸在浴缸里泡个澡,好好放松。
颜柏良站在她的公寓楼下,已经不知道抽了第几根菸,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才看到她从转角冒了出来。
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等着乐莎自己发现他。
可是乐莎只是低着头走路,从他身边经过了都没看他一眼。
颜柏良:「……」
有这麽目中无人的吗?有这麽嚣张的小职员吗?不接老子电话,也没在约定的地方等他,然後现在又完全无视他的存在,他从来没像现在一样被人忽视过!
乐莎拿出钥匙,後面传来一声冷冷的:「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吗?」
她回头看,发现是总经理,她又低头,看见他那双很贵的鞋子旁,满地的菸蒂。
她打起精神,挤出笑容说:「我本来要跟你说我手机没电的,结果我还来不及说,它就没电了!不信你看!」她掏出手机递给他看。
颜柏良看到她那只烂手机,嗤了一声,然後砸在地上,整支手机萤幕分崩离析!
霎时,乐莎心完全揪痛了,她的泪水扑簌簌的滚落,她奔着去捡了回来,虽然它已经残破不堪,无法使用了。
她抬起头来瞪着罪魁祸首,恨恨地骂:「你凭什麽摔我手机!」
「这麽烂的手机,难怪一下子就没电了!这支手机你用几百年了?我买一支新的给你。」
乐莎歇斯底里乱叫,她扑上去揍他,「你混蛋!你王八蛋!你无耻!你坏蛋!你这个烂老板!烂总经理!我诅咒你被车撞!诅咒你一辈子不幸福!我不做了!我要辞职!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这个烂人!」她一边揍着他,乱踢乱踹的,一边继续哭。然後拿着那只烂手机,跑进了门里,大声地把那扇铁门关上,发出震天巨响,铁门都差点掉了下来。
这一天,乐莎哭了一整夜。
她和詹华的回忆,都在这支手机里面,所以她才舍不得换手机啊!那个自大狂,凭什麽自以为是摔她的手机,那是她的宝贝啊!
她待在客厅里一直哭一直哭。
她再也不想活下去了。
隔天,她睡到十点才起床。然後,她照了照镜子,发现眼睛好肿,整个人憔悴得不成人形。
可是,她已经决定了。
她!要!复!仇!
她将自己整理好,然後搭车到了公司,先进入自己的办公室,在各位同事讶异的目光中,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开始收拾自己所有的东西。其实也不多,她向来是个极简主义的人,收完竟然也没有一个箱子那麽多。
「小萱,你先帮我保管一下,我待会就下来拿。」她对小萱微笑,然後简单的做了个暖身操,又压腿又转脖子,还拉了筋。第一次趾高气昂的走到电梯,毫不犹豫地按下去顶层的按钮。
到了顶层,她迳直走到总经理办公室,秘书过来拦,她也装作没听见,自己开了门走进去。
颜柏良似乎也料到了她会来,坐在位置上,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秘书见她已经冲了进去,便紧张地站在门口看着。
颜柏良刚要说话,乐莎以极快的速度走了过去,一把抓起他放在桌上的手机。然後她面无表情的,拿着它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把它扔了下去。
过了不知道几秒,反正很快,就看到那只手机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先粉身碎骨,然後再被一台一台的车辗过去。
秘书目瞪口呆的看着她,那个王八蛋则是一脸平静。
「乐……」他缓慢开口。
「你给我闭嘴!」她喝止他,然後她走过去,开始摔他办公桌上的东西。她本来想把那些文件全部当着他的面撕碎的,可又怕金额太大她赔不起,毕竟这是一间大公司大企业,她不想倾家荡产。她把整间办公室能砸的东西都砸个粉碎之後,满惊讶保全竟然还没来把她拖走,於是她看还有时间,回到他面前指着他的鼻子骂:「颜柏良!我告诉你!你敢惹我,我会让你吃不完兜着走!这什麽烂公司!老娘不干了!你这个王八蛋猪脑袋沙文主义的肥猪!活该你没女朋友!我祝你一辈子都单身狗然後马上破产或搭飞机遇到空难!」
没想到,他只是叹了口气,慢慢的说:「你那支手机有没有带?我可以帮你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救回来。」
「手机都摔成这样了!怎麽可能救得回来!你耍我呢!」她停顿了下,「……真的救得回来?」乐莎的口气软下来,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拿来吧,我试试。」他勾起一抹笑容。
喔!他疯了!这不可能的对吧?
整间办公室被她砸成这样,他不但不生气,还要帮她修手机?
乐莎没想到最不可能的是她竟然就信了,立刻带着他回她家拿手机。
颜柏良要离开办公室的时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淡淡吩咐了声:「在我回来之前把这里恢复成原样。」
秘书一脸便秘两个月的模样,看了看被手榴弹轰炸过的现场,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