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曾带我,吃过炸豆腐果子。」乔三姐怯声回答。
「大人即便公务繁忙,也会带我家娘子出门寻好吃的。」黄妈妈又再一旁抢话。
陈三娘深吸一口气,用自己的左手按压住想拍桌的右手。
这位直升机型监护人能不能稍微安静一会儿,你家娘子只是不识字,不是不会说话!
她一边腹诽,一边偏头对黄妈妈假笑,又问乔三姐平日除了读书还学些什麽,乔三姐看了黄妈妈一眼,才怯生说她每日得练唱曲儿。
这次黄妈妈终於放弃抢答,反倒下巴一抬,满脸骄傲。
陈三娘脑海中却浮现一个背负沉重书包的小学生,每日结束一整天八节课後,还要被家长送去补才艺的艰辛画面,便诚想心诚意地关心乔ㄚ头。
「整日不是念书就是练唱,嗓子累不累?会不会不舒服?」
「谢谢姐姐关心,妹妹无事。」
乔三姐语音未尽,黄妈妈倏地往前站一步,警惕地望着陈三娘说道:「我家娘子休憩的时辰已到,恕不奉陪了,各位娘子请自便吧。」
语毕,乔三姐迅速被黄妈妈和几个婢女护送离开凉亭,场面不禁顿时有些许尴尬。
临走前,黄妈妈还回头瞪了一眼陈三娘,又是那副母鸡护小鸡的模样。
她被当成老鹰了吗?
当陈三娘内心正在好奇愉快地想着黄妈妈的意图时,阮氏见场面尴尬,为了和缓气氛,连忙凑近她身旁好声安慰:「陈妹妹别和仆妇一般见识,那乔家不过是卖茶水的贩夫走卒,比不得妹妹家里有读书人。」
佟氏也终於开口道:「也别怪黄妈妈围护乔妹妹,刘姬她们初来乍到之时,趁着名头响亮,想把内院最大最好的厢房抢去。抢不过柳氏和我的,她们就挑拿软柿子捏,盯上乔三姐,仗势欺人,把她关进仓房,幸好黄妈妈及时找到人,事情才没闹大。」
阮氏抬头望了望天,接着说道:「天色已不早,我等也散了吧。」
三人一道起身离开凉亭,阮氏又叮嘱陈三娘说道:「我等这般家世清白出身的,哪抵得过外面从烟花之地习得的肮脏手段,妹妹需得万事小心为上。」
回到小阁楼,陈三娘躺在卧榻上休息,回想今天茶席上收集到的线索,以及各方人马暗地较劲。
乔三姐嗓子未病,君九龄便尚未入宅诊治,但是,此时陆云旗应已在街上和她打过照面,纵然匆匆一撇,可是依照陆千户的观察力和对九龄公主的执念,就真没从她身上看到一丝一毫公主的影子吗?
陈三娘翻过身又继续想,方才回来的路上,佟氏和阮氏给她介绍的秋千女团成员。
成小青,是後方右边那位总爱把纤细双手放在身前显摆的女子。
而李春香,则是後方左边习惯抬高下巴看人的女子。
较靠近前方的女子,穿着单薄又露出大片雪白胸脯,她叫穆芙蓉。
C位刘姬,则是由朝中某位高官从教坊司暗地弄出来,献给陆云旗的。
她们都是烟花之地出身,阮氏如是说。
登场的内院女子越来越多,真是有趣的紧。陈三娘眼睛估溜溜转了一圈,不如学学另一本小说中,某位老爷记事的方法吧。
「杏桃,明天给我搬个屏风进卧室!」她转头朝门口大喊,不见一丝内院女子该有的柔弱如水。
是夜,陈三娘照例用背影送走陆云旗,便伸了个大懒腰入内就寝。
然而内院尚有一间厢房灯火未灭,以刘姬为首,四个女人聚在一起秘密商量着如何抢占陆大人的宠爱。
「那死ㄚ头也不照照镜子,论相貌、才艺、出身,哪一点能及刘姐姐半分。」
「就是,凭什麽霸占云旗整夜。」
不平之声中,成小青压低嗓音说道:「姐姐们可曾听闻一种秘药,令服用者嗓音粗哑,可达月余。」
李春香拢拢发髻,脸上酒意未退,慵懒道:「这闭嗓药,虽被各家青楼严格禁止,但凡需要的时候,谁拿不到呀。」
刘姬和穆芙蓉对看一眼,心中有了计较。
「可黄妈妈看管的紧,我们靠近不了那死ㄚ头。」
「不如,让小阁楼那位帮一把。」
「听说她不仅入不得宴席,陆大人也未曾踏足小阁楼。」
「那些送进去的好玩意儿,没一个是陆大人赏的,全是她自己要来的。」
说到这儿,女子们娇笑出声。
「人微言轻,事後若追查起来,她说什麽都没人信,与我们更没瓜葛。」
「好个一石二鸟之计,妹妹可真聪明。」
在这些自小混迹青楼的女子们眼中,陈三娘处境十分凄惨,连靠近恩客的资格都没有,遑论得宠。
倘若在青楼,能被充作杂役,已算她幸运,若不幸撞上不堪的场面,被随手抓来当代罪羔羊灭口,也是常有的事。
刘姬手指轻扣桌面说道:「药粉,从教坊司拿吧。」
穆芙蓉连忙接着说:「不如让姐姐的小厮走一趟,自己人也比较放心。」
「自然。况且别处的药粉,哪能比教坊司的有效呢。」刘姬嫣然一笑,在摇曳的烛光下,原本清新脱俗的她,看上去竟有些妖媚异常。
外宅的女人们一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过没几日,成小青和李春香等到陈三娘独自在内院闲逛时,凑近与她攀谈。
她们先围着陈三娘赞她的衣裳,又夸她人美心善,一搭一唱,顺势便把她拉进一间厢房,里头茶点早已备妥,刘姬和穆芙蓉正在饮茶。
刘姬抬眼看过陈三娘,又垂目将茶饮尽,这才示意陈三娘入座。
成小青负责炒热气氛,她拉起陈三娘的手,语带遗憾的说:「这丹蔻真好看,你瞧。」她举起自己的纤纤玉指,「奴家想擦都不行,唉,谁让云旗初见奴家时,就说奴家手指素净的模样最美呢。」
「昨夜云旗可不如往常拉着妹妹的手相吻,倒是爱极了磨蹭春香的鼻子。」穆芙蓉取笑道。
「穆姐姐别寻我开心了,昨夜云旗身侧可一直是姐姐的位置,天底下哪有男人能对雪乳酥胸视而不见呐。」李春香娇嗔道。
穆芙蓉刻意挺了挺胸脯,高耸的酥胸呼之欲出,她假意叹气道:「只是,咱们都比不过刘姐姐得到的恩宠,三娘你瞧。」
她指着刘姬发髻上唯一一只流苏金簪,乍看简单,细查却有祥凤於其上。
怕陈三娘一个穷酸小ㄚ头看不出其中奥妙,她又解释说道:「寻常人家可用不得这样的簪子,就连王公大臣的女眷也未必可用。」
满脸无辜看她们一搭一唱的陈三娘适时地好奇追问:「莫非,是宫中之物?」
一个千户也敢把宫里东西弄到手,陆云旗这家夥胆子不是一般大,不亏是皇帝亲信之人,佩服佩服。
「陆大人说,疼惜妾身蒙冤受难,欲以此簪,聊表寸心。」故作楚楚可怜的刘姬凄凉落泪,开始诉说身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