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乐独坐在静谧的实习教室，远看像似放空的他，彷佛与外界隔离，深邃眼眸里释出一股懊恼。
明明能够应付大人们之间的社交应酬、知悉他人对自己的各种期待，与王欣分手的那一天，他却什麽异状也没发现，甚至後期还连累到社团的学妹。
「你不该对所有人都体贴。」
再度交谈时，显得狼狈又难堪的她，最後这麽说道。
为了家族门面，从小被重度栽培，待人处事自是有一套不失礼仪的作法，考量到现实因素，即便自已的意愿不高，基本上仍然会有求必应，以免背後闲话他的人也无聊到去探讨他的家族教育；或许正是这份原因，使得王欣的劝言自然而然地，淡退至脑中偏僻处──
直到视为妹妹般的女孩向他告白，那句话才又浮出水面。
社团的新成员中有两个需要特别关照的学妹，先撇开她们的厨艺技巧不谈，而是在个性上有着无法置之不管的地方，那也是其他人有目共睹的部分。他认为自己一视同仁地关照、成功地未有二心。然而，随着时间更加认识，心中的天秤其实早已默默地产生倾斜。
当他总算意识到的时候，也来不及了。
必须伤害纯粹的女孩，就算她跟另一个天真学妹、跟前女友拥有一样非势利的目光。
他也知道弥补没有多大作用，但面对鼓起勇气又担心造成自己困扰的学妹，他还是选择诚实说出心中想法，以及请她多注意周围更关心她的人。若连感情方面也未成熟的他都能察觉到，可见对方态度并非一般的认真。
虽然建议说得出口，反观自己，也得省思分手後不曾改进这一点。
「真慢。」
赵光乐望着姗姗来迟的学妹走近，她手上捧着掌心大的小袋子，一眼便能明了份量。
「学长这麽想吃巧克力吗？」上课钟响已是十分钟前的事了，黎萩以为对方没等到会作罢。
「……对。」
「挪，回去上课吧！」黎萩直接塞进赵光乐的怀里便转身，尚未收回的手却被抓住，背对他的身姿不得不滞留原地。
「等等，我有事要问你。」
赵光乐不拖泥带水，直奔重点，「你之前就知道游麻茵的心意、还试图撮合我们，对吗？」明知答案会是肯定句，但亲眼目睹当事人点头承认，依然不是滋味，「那麽，这份巧克力属於真心还是义理？」
「……这很重要吗？」
没想到黎萩会反问，赵光乐愣了一下，松开手，「对我而言，是的。」
「我是真心地想送就送，我不晓得大家为何要关心这个。」黎萩的语气带着纠结。
「因为想了解自己是否特别。」
「但，就算是特别的，也未必会接受不是吗。」
「如果你指我和游麻茵的情况，我必须说──没错。」赵光乐起身走到黎萩前方，欲观察她的表情，但身高差加上对方微低头，他只能朝着头顶对话，「先声明，我不讨厌游麻茵，只不过，希望陪伴在身侧的对象并不是她，我已经有了……即使会伤害到其他人、也想要保护的人。」
黎萩压着脖子，不发一语。
正因如此，她们才会无法克制哭泣吗？
「如果你避嫌是因为游麻茵，已经不需顾忌，那天我们互给彼此能接受的答案了。」明知两个女孩感情非常要好，当初他却误以为黎萩是为了学业而减少交谈，现在才想到这个可能性的自己或许太迟钝。
「？我没有啊。」
「没有就好。」暗叹也无用，赵光乐轻抚黎萩的头，微微地勾起唇角，「我毕旅回来，再告诉我那问题的回答。」
「可是我刚刚……」
「你也有送冯家兄弟巧克力，对吧？」他不信道听涂说的情报，只想从本人口中获取最真实的说法，即便听来的内容确实像她的作风，「可以的话，这段期间好好想一下，我们几个、或者说我跟冯会计，对你而言是什麽样的朋友，我想知道。」
他明白这是强求，但还是期望女孩也能开始去了解、自身不曾深思的感情，别再一昧地协助他人。
「我等你。」
※
「不好意思打扰三位，美术老师在找她。」冯季飞轻敲桌面，温和有礼地截断二班近日颇受瞩目的小团体畅聊时刻。
被传唤的游麻茵，小尴尬地看向另外两人，轻声赔不是後，就随同冯家兄长离开教室。
「又来？」坐在友人座位前，黎萩撑着下巴纳闷，「麻茵又有事？」
上次是与数学老师有检讨会，上上次是班导特别约谈，还有一次是学生会有个神秘的问卷调查，会随机挑数名在校生前往翼之园作答，而麻茵正是被选上的其中之一。
季飞则是每回前来呼叫的代表。
「想也知道，肯定是在妨碍。」冯季翔坐在青梅竹马後面的座位，没好气地玩起两脚椅。
最近在黎萩的协助配合下，他暗地里积极尝试的成果渐渐有所回报，青梅竹马已经不像只小刺蝟，竟然慢慢地，在校园里无之前那般多方回避他。
然而，计画永远赶不上「变化」，不知何时发现这盘算的兄长，只要他有亲近麻茵的迹象，就会不着痕迹地支开女孩，不让他们顺利。
「可恶，我明明都已经慎选时机搭话了，为什麽要妨碍我啊……」难得高二生都不在学校，没有会影响麻茵心情的存在。
那个劳碌命不是喜欢忙学生会工作吗？下半年有一堆毕业生相关活动，怎麽还有空回教室？
如果说是约定的缘故，麻茵现在也松了不少啦，何况他还努力不在众人面前过度嬉闹了，就算有疑问，其他人至少不会误会麻茵，而是认为黎萩跟他比较要好吧……
啊。
「不可能……这算隐晦的吃醋？」
「你说什麽？」黎萩抱着下节体育课必备的水壶，顺便替麻茵准备，结果抬头就看到冯季翔的面容皱在一起，抱头碎碎念。
「讲了你也不懂，走走走。」朝平常的打球夥伴招呼几声，表明自己要先走，冯季翔推着好奇宝宝往操场出发。
「你不讲我更不懂。」黎萩抗议。
「好，那问个，你有没有看到谁跟谁对话而内心不舒服过？」瞧那茫然的模样，冯季翔制止她开口答一些天真未思考的念头，「举例好了，我看到麻茵跟你们社长聊天，就巴不得他们赶快讲完或者别再有更多的交集，你有过这种想法吗？」
「有啊。」
「我就知道……啊？你有？难道是我哥？」
黎萩一秒摇头。
冯季翔顿时不知该表现什麽情绪，要惋惜也不是、该庆幸也不对。
「呃，那能问是谁吗？」
她犹豫了几秒，「……麻茵和米米。」
「是是是，那也算吃醋的一种啦。」真的要被这傻给打败了，「反正我哥可能有这现象，over。」
决定不再当不擅长的感情向导，让她自己哪天自我开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