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没有……我真的……真的不能说……」
嗓音细弱，神色惊惧而狂乱，彷佛被人拿枪抵住她的背脊。
向寒晨笑了笑，朝椅背一靠，又变回先前那个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模样，逼人的压力恍如幻觉，瞬时消失无踪。
「北区精华地段的那户公寓、一栋位於山区的独栋别墅，我想想……哦，对了，还有你自己住的高级社区，」他屈起手指，漫不经心地数着何君柔名下的房产，「哇，这随便哪一间我都买不起啊，东焕你看看，投胎真的很重要对吧？」
「就我所知，何小姐的运气确实很好，」秦东焕点点头，语气清淡而犀利，宛如藏在夜色中的锋芒，「即便租金开价高得不合常理，还是找得到长期租客，例如蓝鸣，又或者……承租了山上独栋别墅的那位？」
「很有趣，不是吗？」向寒晨打了个响指，笑着接话道：「房仲黄先生告诉我们，你是一个很特别的客户，怎麽说，实在是特别地……幸运？山里的别墅要签到长期租约本来就很困难，闲置好一阵子，好不容易顺利租出去了，你居然在半年後把租金翻倍？」
何君柔一言不发，仍旧维持着同样的姿势，抖得似乎更厉害了；向寒晨仔细观察她灰败的脸色，自顾自地说下去。
「奇怪的是，这麽夸张的价格，你的租客还闷不吭声地吞了，一晃眼，如今合约即将迈入第三年，又不是什麽闹区或观光胜地的店面，」嗓音掺杂了一丝刻意的疑惑，「这位租客，倒是很乐意当盘子，乖乖付钱给你，嗯？」
他伸手，慢条斯理地将散乱的照片一张一张收拾好，在桌面上整了整；轻微的动作再度把女人吓得震了下。
「Zoe，我来帮你认清一个事实，我和东焕现在还在这里，是因为我们善良又可爱，愿意给你机会。」
向寒晨和同僚交换眼神，拿着资料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我们已经声请搜索票了，很快就能到你名下的几间房子进行搜索采证，你应该理解，届时，你的口供便不是这麽重要了。」秦东焕淡淡地补充。
向寒晨叹了口气，将那张素描从资料中抽了出来，留在女人面前。
「即便只是短暂的肌肤相亲……或者，真如你所说，只是一个你不熟的房客，好端端的、有血有肉的一个人，就这麽死了，被如此残忍地谋杀，你却不愿意说出真相？」
他握住门把，最後劝道。
「你知道我们想听什麽，Zoe，明天早上之前，希望你考虑清楚。」
单面镜另一侧，温羽婵全神贯注，将侦讯室里头的对话一字不漏听得完整；那个男人──她的新搭档，性格轻浮散漫，在工作上更是不按常理出牌，跟她的风格相差甚远，却已经好几次让她感到惊喜。
她忽然记起以前受训的时候，讲师曾经说过的话──侦讯就如同一场秀。
从道具摆放、肢体动作，到言语的力度，一切细节都有可能影响结果，时机和筹码掌握得越好，嫌犯心里的秘密，便越是无所遁形。
而向寒晨确实将这场秀，演得十分精彩出色。
「你说，蓝鸣是因为跟这位何小姐租了房子之後，才偶然搭上线的吗？」
低沉的嗓音蓦地从身後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回头瞥了男人一眼，半个小时过去了，仍旧站姿笔挺，一丝不苟的模样。
「你怀疑他们只是为了混淆视听，故意找房仲做中间人，假装两人毫无关联，对吧？」温羽婵点点头，「我也是这麽想的。」
孙言非叹道：「不得不佩服这些人谨慎，脑袋又好……偏偏用在这种地方。」
「嗯，这次如果不是寒晨找到蓝鸣的素描，让我们循线发现L高中的社区，恐怕也没这麽快查到何君柔身上，」视线转回侦讯室里那个坐没坐相的痞子，唇角竟不自觉地浮出一抹笑意，「虽然看起来不太可靠，不过这家伙的实力确实很不错，我相信明天会有好消息的。」
身後的男人忽然间沉默下来，良久才「唔」了声，温羽婵和他太过熟悉，听出了几分意味深长，不禁拧眉。
「怎麽？你有其他想法吗？」
他停顿了下，「没什麽，只是……是我多虑了。」
她立刻查觉到这次话题的走向与案件无关，抿了抿唇，并不想接话。
「原本担心你和新人处不来，毕竟他看起来就是一副只会惹你生气的样子，」彷佛一把苦涩梗在喉间，男人的语调跟着低了下去，「没想到，不过几天，你已经很信任他了，非但毫不犹豫指派他进去审问，下午的时候还能被他那种荒谬的举动逗笑……忽然觉得，有些不像你。」
温羽婵瞪着桌面上的资料，後悔自己方才多嘴问了那一句。
习惯。有时候成了需要改掉的一种病。
她理解他话里的意思，大概没有人比她更能感同身受了──当过去曾经习以为常的一切发生变化，意识到的瞬间，惆怅与留恋便如冷风扑面而来，让人渴望躲回从前温暖相拥的角落。
可是……他为什麽要对她说这些？现在说这些，又有什麽意义？
「孙言非，我们两人在相同的时间调进鹰组，此後五年，一直都是搭档，」怒意被挑起，她深呼吸，却很难控制自己的尖锐，「你当然不会知道我也可以和其他人成为好搭档，就像我不知道向来公私分明的你，会犯下这麽严重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