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灰暗的乌云，忽然霹下一道闪电，闪电的尾端就消失在对面大楼後面，半边天空都被照亮了，一瞬间又归於晦暗。接着「轰隆~~」的打了一声响雷，滴滴答答的下起雨来。
伴着风势，雨水打进阳台，大颗大颗的落在栏杆里，有些打湿了地板，也有一些随风打在我和青苹身上。
我忙不迭的把青苹扶回屋子里，她坐在沙发上，盯着故作镇定的我，等待着我的反应。
「你刚说什麽？」我故意装傻：「刚才被雷声吓到了，没听清楚你说什麽？」
青苹没有马上回答我，她仔细端详着我的表情，看了许久才学着黎茵茵的声调，大声的喊：
「李青柠，你为什麽阴魂不散！」
「干嘛突然这麽大声？吓我一跳。」我说。
「她就是这麽叫的，而且叫了几十遍吧！灌进我的脑子以後，我怎麽都洗不掉。」青苹绉着眉头说。
「你一定是听错了，她叫我名字干嘛？我又不认识她。而且她像发疯一样吼叫的话，你怎麽可能听得清楚，只是那个音调像罢了，不可能是叫我啊，我怎麽阴魂不散了？太恐怖了吧！」
「嗯！」她点点头：「我也觉得恐怖。」
我不想再纠结这个话题，正好青苹也没再说了。但没一会儿，她又提起另一个让我头疼的事。
「姐，飞龙老师什麽时候可以来呀？一定要下班才能来吗？他昨天答应我，说今天要带蜜糖吐司来看我的，好想吃！」
「他不会来了」
「为什麽？」
「他被我开除了！」
青苹张大了眼，不可置信的说：「你开玩的吧？开除？为什麽开除他？」
「我有我的理由，我是主管，开除一个不适任的员工，也不需要向你报告吧！」我明白理由十分牵强，跟青苹说的话也有点强词夺理。
青苹接受不了我的说法：「姐，你为什麽这样？又开始不讲理了。飞龙老师到底什麽地方惹到你了？一言不合就开除他？原来经理可以这样当的？」青苹有一种执拗，她觉得不合理的事，她决不轻易妥协。
「他有大头症，只是帮我……帮公司做了几件事，就自我膨胀得很厉害，以为自己是我的首席秘书还是代言人什麽的吧？他可以越权，我当然可以开除他，家教的事，我再帮你找个更好的老师，你不用担心。」我以为青苹是在意她的化学家教课程会被中断。
「我不是担心家教的事，是因为你，姐！你怎麽可以这麽……凉薄无情？」她顿了一顿，彷佛在思考用什麽词汇才能正确的形容我：「对！就是凉薄无情！对於一个帮过你好几次的下属……一个愿意把你当成朋友来关心，而不是只把你当长官的下属……你没有一点点的珍惜吗？说开除就开除？」青苹说着，情绪激动了起来。
被指控「凉薄无情」的我，并没有生出任何懊悔或是愧疚之情，只是觉得世上的事为什麽要被「人」的因素影响着，该怎麽做就怎麽做不是很好吗？明快果断才是我这些年来努力学习日益精进的能力。
可是青苹的话让我不由自主的开始思考，难道这样就是凉薄无情吗？
青苹用力的指控我之後，似乎也觉得自己太激动了，大口的喘了喘气，深呼吸一下，放低音量说：
「姐，你记得吗？我小的时候，每年过年，你都是拖到除夕晚上，吃年夜饭前的最後一刻才赶回家。一年就回家一次，我一年也就见你那麽一次。
那时我大概小学3、4年级吧！有一次你回来之前，妈在厨房忙着，我跟爸在客厅看除夕特别节目。可是爸的脸色很难看，我还以为他身体不舒服了。他看着看着突然就站起来，走进他房间去，动作很大，我还被他吓了一跳。
隔了大概有十几分钟才又出来，眼睛周围整圈都是红的。我凑过去腻着他，歪在他的怀里撒娇。
他摸着我的头，也没看我，就说了一句话“还好老天爷又把你给了我们”
我那时才10岁吧……可是就觉得心好酸，为什麽爸妈这麽想你，你却一点都不想他们？」
说到这里，她突然哽咽起来。但也没停下，呜咽着继续说：
「他们……终究是等不到我长大，陪他们变老……
姐，你到底是怎麽了？我不相信你原本就是这样无情的人！」
听完这些话，我只觉得喉咙好像卡住了什麽，紧紧的，乾乾的，彷佛连口水也咽不下去。
我……原本就是这样的人……吗？
这时门铃响了，我去开门，在门口的是陈龙飞，拿着外带食物的塑胶提袋，看得出来，有一个纸袋是咖啡饮料。他笑嘻嘻的进门，直接越过客厅把东西放在餐桌上。
我和青苹都有点傻眼又尴尬，不知道该说什麽。
陈龙飞先开口：「青苹，你好点了吗？今天还疼吗？」
「不动就不疼了。」青苹随口回答了一句，又说：「不是，你怎麽会来？」
陈龙飞：「你吵着要吃蜜糖吐司，昨天有说今天帮你带过来啊！你忘了？」
他说的神色如常，青苹跟我却面面相觑，这是怎麽回事？我明明传了讯息给他说要开除他啦！难道他没看讯息？
没看？就是说……如果他没看，我还有机会撤回那条讯息了。
我才拿起手机，青苹已经对陈龙飞说：「我姐说她把你开除了，你不知道吗？」
陈龙飞神情一顿，疑惑的问：「开除？开除我？」
青苹又看我：「姐？」
我只好说：「你没看讯息吗？」
陈龙飞：「讯息？我手机没电，又没有带行动电源和充电连接线什麽的，昨天一整个晚上都没充电，手机的电早就零趴啦。你传讯息给我？怎麽了？胃痉挛又犯了？药吃了吗？」
他一迭连声的对着我问了好几个问题，青苹眼里的疑问更多了，用询问的眼神看着陈龙飞，又看看我：「胃痉挛？」
「嗯！你姐可能是昨天因为你受伤这件事压力太大，昨天晚上就发作了，我还送她去急诊，回来的时候天都快亮了，才会手机整个没电」陈龙飞很顺口的就说明了昨晚的事。
青苹：「啊？你为了她一个晚上没回家睡觉？可是她今天醒来，就说把你开除了。我年纪太小，没有办法懂得这是什麽逻辑？」她话峰一转：「你们大人的事，你们自己解决，我的蜜糖吐司呢？我回房间去吃了。」果然青苹的情商比我高得多，接下来的事她的确不需要掺和。
陈龙飞两手插在裤袋，靠在餐桌边上，大长腿伸的老直，在脚踝的地方交叉着，看地来非常的轻松自在。饶有兴味的看着坐在沙发上的我，说：「开除我？嗯？」
我觉得他非常的不对劲，一点也不像是被开除的下属，对待开除他的主管应该有的态度，却又一时想不出来要怎麽跟他说。他完全没有我意想中担心自己被开除的样子。
这都要怪青苹，让本来理直气壮的我，突然有点心虚。好笑的是，我还不知道自己到底为什麽要心虚。
「饿了吗？现在是下午茶的时间，我特地请假送餐过来的。这家的蜜糖吐司很有名，趁它还有刚烤好的余温，配咖啡喝真是绝了。你喝拿铁可以吧？」陈龙飞把点心盒和咖啡拿到我面前的茶几上。
就这麽吃了，会不会有点没原则呢？可是从昨夜打完点滴到现在，我已经饿得头昏眼花，而且吐司盒子做得很漂亮，挖空的吐司砖中间，除了各种水果，还闻到蜂蜜的香味，吐司盒上点缀了几瓣嫣红的玫瑰花瓣，让人太有食慾了。
我用叉子把吐司盒里的草莓、苹果和奇异果吃完，又切了一小块烤得稣脆的吐司，果然是满口生香。
吃了半块吐司之後，我才抬头，问了他一句：「如果真的开除了你，你会觉得我凉薄无情吗？」
陈龙飞笑了笑，我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笑起来，嘴角边上，有两个浅浅的小梨窝，除了他的小平头之外，小梨窝让他的真诚感又增加了几分。
他说：「是我做错了什麽吗？为什麽要开除我？如果我也认可你开除我的原因，那自然就不会觉得你无情啊！」
说完以後，又自嘲的笑了一下，说：「刚说的都是假的，骗你的。我没那麽大度，我一定会在心里骂你是冷血动物哈哈哈！」
我竟然鬼使神差的回答：「就算你当面骂我，我也可以理解，你这麽帮我，我不但没感谢你，还要叫你走路。你没骂我丧心病狂，就算你善良了。」
这番话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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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在天：你太狠了，竟然……
你们两姐妹一整个晚上，分上下场的闹。对我不仅没有一声感谢，还得到一个停职解聘的命运。到底是你们惨还是我惨啊？
但是，我依然要告诉你……
听到你说，不想做着恶梦半夜里哭醒的时候，我内心震颤的弦已为你拨动。
在我还不明白为何会被你吸引时，已毫不犹豫的投身而下。如果你需要浮木，我愿随你在激流中浮沈，即使你身处万丈深渊，我也会为了你奋不顾身。
我的冰山美人啊！除了美以外，这世上只有我品得出你的醉人的风情呢！
你不知道你喝醉以後有多可爱。
我：……这话说的……（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