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懂事开始，手就已经染满鲜血。
生在杀手家庭里，注定只能当个杀手。
他曾经是个名声传遍守世界的白色鬼影、罗耶伊亚的天才。
他的脚边堆满了骨骸、他脚下踩的是无尽的血水。
也许是因为家族的灌输，他很喜欢这样的生活，甚至当杀戮是种兴趣。
除了最重视的家人及朋友，他都可以杀掉。
直到某一次的任务。
他从来都不去记忆杀了什麽人，但是那次倒下的却是无比熟悉的⋯⋯
他，停手了。
他没办法再兽化，因为会想起那不堪的过往。
他没办法再当杀手杀人，因为贯穿那人胸膛的触感会再次出现。
白色鬼影消失了，站在这里的，叫做——
嘉尔．罗耶伊亚。
—
他猛地睁开眼。
「什麽啊⋯⋯」发现自己还躺在床上，他松了口气。
放松下来後，他才发现自己刚刚冒冷汗。
「⋯⋯」看着自己的右手掌，他沉默。
此时，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
对了，现在是在家族安排的暂时搭档家里。
嘉尔离开床铺，准备先去梳洗。
不过他看见床头柜上有张纸条。
上面很像是中国书法的中文写的却是：我今天不在，早餐就请你自行解决吧。
嘉尔挑起眉。
老实说他对这里完全不熟，不知道能去哪买早餐。
算了，等等去问暂时搭档的女儿吧，头发还要换成黑色⋯⋯嗯？
这张纸条在这里的意思是，他睡觉时房间被入侵了吗？
他是那种睡觉时一有风吹草动就会醒的人，一个普通人哪可能可以无声无息的放纸条？
微微眯起眼，他开始怀疑家族说的「普通人类搭档」其实内有隐情。
虽然现在脑袋充满了怀疑，但嘉尔还是先去梳洗了下，踏出房门。
没想到一开走出去，他就撞上黑色身影。
「开门注意点。」穿着一身黑的黑发少女咕哝道。
「抱歉。」其实嘉尔刚刚没看见人。
「父亲说我可能要带你去吃早餐。」少女後退几步，和嘉尔保持点距离。「还要带你去什麽地方来着⋯⋯」
「等等。」嘉尔一听觉得不大对劲。「我记得该带我去那座庙的该是锺离权而不是锺离音你。」
「父亲最近很忙。」名为锺离音的少女耸耸肩。「总之先去吃早餐吧。」
—
吃完饭，锺离音便直接带他去那座奇怪的庙宇。
嘉尔跟随锺离音前往的感想就是，前方好像有人、又好像没人。
当他以为跟丢时，少女又莫名其妙出现，彷佛没有消失过⋯⋯这人没说话时的存在感低到有点夸张了。
「嘉尔，你是八年级？」正当嘉尔以为她又不见时，锺离音突然开口。
「是。」嘉尔回答。「怎麽了吗？」
「你的眼神看起来很忧愁。」锺离音回过头，脚步停了下来。「你家应该也不是普通家庭？」
「也？我看你家很正常啊？」嘉尔昨天到她家时就觉得是很正常的家庭，除了没有女主人。
「我家长的身分不太正常、我也不算正常。」锺离音边说边指指旁边的小路，带他前往。
「你觉得这世界有可能是由两个世界构成的吗？」嘉尔试探性的提问。
「不，」锺离音否定了他的话。「不可能。」
这回答让嘉尔松了口气，但他立刻又紧张了起来。
因为锺离音接着说：
「这世界是由无数世界所构成的。例如你是来自守世界。」
话语落下的同时，又走进另一条路，红色调建筑出现在尽头。
「父亲吩咐我注意那座庙许久，庙里总有一群穿着黑色红边长袍的混蛋在聚会，根本邪教团体。」锺离音解释。「父亲确认过，今天这里不会有那群人。」
「⋯⋯」嘉尔认为眼前这人绝对不简单。「所以我们现在大辣辣的走进去就行了？」
「请你低⋯⋯」锺离音话没说完就被打断。
「阿音啊，你怎麽带了一个危险的人来？」苍老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那是一名推着装满回收物推车的老妇人。
「翠阿嬷，他是来执行家族任务的，只是来蒐集邪教资讯。」锺离音向老人解释。
「是吗，那为何他身上充满着血腥味呢？」被称为翠阿嬷的老婆婆检视着嘉尔。「你是守世界罗耶伊亚家的，对吧。」
「是的。」嘉尔点头。「请问您的大名？」
「老人家我叫米瓦翠，好像在你们那边挺有名的⋯⋯小朋友你那是什麽表情啊喂。」翠阿嬷冷眼看着对方的表情变化。
嘉尔觉得现在的表情已经不能用「瞠目结舌」来形容了。
他万万没想到，历史课上的大战英雄竟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而且还变成老人！
这和课本说的不一样啊！
「请问您真的是终结大战的米瓦翠吗？」嘉尔战战栗栗的问。
「那都多久的事啦⋯⋯」翠阿嬷⋯⋯米瓦翠用种怀念的语气说道。
「翠阿嬷，我们先告辞了。」锺离音一脸黑线的强制结束这场对话，顺便拉拉旁边的黑长发少年。「嘉尔，走了！」
「喔、喔⋯⋯」嘉尔回过神，「米瓦翠大人，有缘再见。」
米瓦翠回了一句他听不太明白的话，便推着回收车离开。
「那是台语，再见的意思。」锺离音等米瓦翠离开视线才向嘉尔解释。「翠阿嬷说你身上有血腥味的意思⋯⋯你是杀手？」
嘉尔原本要点头，但一张熟悉的脸孔浮现於脑海，瞪大双眼的在死前喊最後一次他的名字。
所以他摇头。「我已经不杀了。」
「是吗。」锺离音点头表示了解，又迈开步伐。「是什麽原因让你停手呢？」
「就某一天⋯⋯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的信念是错的，於是就不杀人了。」不知怎的，嘉尔突然想把所有深藏在心的故事告诉眼前只认识不到两天的少女。「我跟你说⋯⋯」
她对他而言，那是种奇怪的感觉，不是喜欢也不是厌恶，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共鸣感。
听完故事的锺离音拍拍他的肩膀。「我们生来本就是来承受罪过的，是吧。所以活在当下，不去刻意思考未来、也别刻意回避过去，这样才是我们这种人生存下去的方法。」
嘉尔沉默的点点头，那时其实没有去细想这句话的细节。
「到了。」
没多久後，他们在一座庙宇前停下。
「这座庙看起来很正常。」嘉尔说出他第一个看法。
「你仔细感觉一下。」锺离音指示。
嘉尔闭上眼，集中精神。
三秒钟後，他感觉到一股微弱且陌生的气息。
「那是邪教的气息，在哪里。」锺离音在他睁眼後问。
嘉尔指了个方向，那里有棵树丛。
锺离音从掌心拔出一把银蓝色的长剑，无视旁边瞠目结舌的目光，往那个方向挥了一剑。
风压形成的刀刃直线扫过去，砍断了枝叶，哀嚎伴随着鲜血染上暗绿色树丛。
嘉尔转开头，不忍直视。
「他没死啊，同学。」锺离音白了他一眼。「我根本没砍要害，顶多让他昏。而且那邪教的医疗术强的很，根本没必要担心。」
「你为什麽知道？」走过去後嘉尔发现那人果真没挂，只是人不见了，留下地上一滩血。
「父亲研究过。」锺离音很简短的回答。
又是「父亲」⋯⋯
「⋯⋯你爸到底是谁？」嘉尔眯起眼。
「八仙⋯⋯中国的神仙，世人比较常听到的名字是『汉锺离』。」锺离音看了看手握着的长剑，索性把它插在地上。「我是仙人的女儿，但我并不是仙人。」
「领养的？」
「算是。」锺离音并不否认。「细节以後再说，现在先处理杂鱼吧。」
嘉尔神色一凛。
那种邪教所有的气息，突然开始暴增。
他拿出风符，化成一条长鞭——这是他除了兽爪以外最常用的武器，纵然很少用。
「既然你知道我是谁的女儿，那我也不必隐藏了。」
锺离音拿起手腕上的发圈，绑起高马尾。
放下手的那瞬间，仙气从她身上爆发。
「小心，别被我的剑术吓到。」
锺离音勾起冷笑。
十几个穿着黑色红边长袍，围住其实并不大的庙前空地。
嘉尔快速打量完敌人，扬起笑。
这种败类，他似乎不需要留情。
—
十几个邪教瞬间被摆平。
「灭迹？」锺离音指指地上昏迷的一堆人，看向嘉尔。
嘉尔摇摇头，先去翻找一堆倒地邪教身上的物品。
「邪教的人，应该远不止这些吧。」在某人身上找到一封信，嘉尔边拆信封边说。
「当然。」锺离音把长剑从剑尖开始收回手掌，并抽掉马尾。
整丛好好的少女凭空消失。
「⋯⋯」嘉尔不予置评。
此时，他已经打开信。
里面是很简单的内容，大概就是什麽时候邪教聚会、要去哪里聚会，大概他又会被派去调查。
重点是，他终於知道「邪教」的名称。「绝风教⋯⋯」
「该死的绝风教。」锺离音在他旁边，不知何时跟着他看完信的内容。
「这样，我这次的任务算是达成了。」嘉尔妥善收起信封，告诉锺离音。「我觉得我和你默契还蛮好的，不如以後有要调查绝风教时都找你帮忙？」
「也是可以，记得避开上课时间。」锺离音答应了。
那天留下连络方式後，嘉尔便离开了。
锺离音看着自己的手掌，然後紧紧握住。
她似乎找到一个能理解她的人了。
—
这只是当初他俩结识的小故事。
锺离音闭了闭眼，继续等待迟到的搭档。
此时，手机响起。
熟悉的男声从电话里头传来：
「锺离，你在哪啊，我找不到。」
她看着白发少年差点从她身边错过，於是抓住他的肩膀。
「其实我在这里。」
过了两年，你还是找不到我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