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禾见到了小石头的奶奶。
这是一个年纪并不算太大,却很威严的妇人。
虽然不是什麽大户人家,但郑嫂子和小石头还是会坚持晨昏定省给郑大娘问安。郑大娘平时不怎麽出自己的房间,只有午饭的时候,会和大家一起吃饭。
当郑嫂子扶着小石头奶奶一步一步走出房间的时候,九禾觉得整个饭厅的温度瞬间冷却了下来。
刚刚还在吵着要去锅里拿红薯的小石头,在看到奶奶的那一刻忽然没了声音,乖乖地站了起来,立在一边,垂着头,安安静静地等着郑大娘入座。
郑大娘走到桌子前面,看到了纹丝不动坐着的九禾和承逸,停了下来。
一边的郑嫂子忙介绍道:「这是我跟您提过的,九儿夫妻俩,他们路过我们这里,住两日歇歇脚。"。
郑大娘拿目光扫了一遍两人,只点点头,没说什麽。
九禾看老太太腿脚不太方便的样子,便起身扶住她的另一只胳膊,和郑嫂子一起搀着她坐在上首,又将郑嫂子做的菜挪到离她近一点的地方,便坐了回去。
而郑嫂子和小石头还是立在那里,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
九禾困惑,刚想要问句怎麽了,此时郑大娘忽然说:"你们也坐下吃吧。"。
郑嫂子和小石头这才一左一右坐了下来。
郑大娘又道:"动筷吧。"。
郑嫂子和小石头便立时拿起了筷子来。
郑嫂子将很多菜添到郑大娘面前的饭碗里,又给小石头添了些。
饭厅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得到碗筷碰撞的声音。
九禾与承逸面面相觑。
他们大概从没在普通的人族家庭里吃过饭的,所以也从没见识过人族这样大的规矩。
虽然医圣和九禾也是人,但索性他们不用吃饭。不过医圣那里的规矩也不小,九禾是知道的。
比如总让人进门前先敲门啊,师傅坐着时她只能站着等等。不过医圣时常不在林子中,即便回来,这些年也不怎麽唤九禾前去训话了。
所以九禾对那些规矩礼貌差不多也都忘得一乾二净了。
不过她似乎记得人族有句话,叫做"食不言寝不语"的。所以她想,吃这顿饭时,估计就不会有人讲话了。
谁知郑大娘忽然发了声:"两位贵人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呢?"。
九禾初听这话楞了一下,过了一会儿才听明白这是问自己呢。
她看了眼承逸,见对方连头都没抬,仍然斯斯文文用筷子搛了颗菜,放进嘴里。
九禾心想,他这是不准备答话了,於是忙笑着答道:"大娘叫我九儿就好,我们就是普通人,称不得什麽贵人。"。
九禾犹豫着,暗道要怎麽跟她们说自己从哪里来呢......她沉吟片刻,道:"我们是从南熙州过来的,准备去往北熙州州府奉锦呢。"。
郑大娘听着点点头,面上露出些慈祥的笑容来:"二位衣着华贵,相貌谈吐皆不凡,定不是我们这样的乡野之人。姑娘小小年纪,却谦容有度,已是难得。"。
小小年纪?
九禾让她说得有些汗颜......她想,她的年纪大概能做她的祖母了吧......虽然她生的年轻些,可她早就不是那些青葱的小孩子,若不谦容有度,岂不成了老顽童?
再说什麽衣着华贵......九禾看了一眼承逸,他的衣着确实是挺华贵的,可自己的......若是将身上这件承逸的大氅脱下了,妥妥一个和他们打扮得别无二致的乡野村人......
九禾这样想着,只讪讪一笑,继续埋头吃饭。
不知道九儿姑娘家在哪里,"谁知郑奶奶却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听说会些医术,是师从何处呢?"。
"嗯......"九禾一口菜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一直垂着头安静地坐在旁边的小石头听到这话有些焦急地抬头看向九禾,他很想说些什麽替九禾遮掩过去,可面对素来严厉的奶奶,他一声都不敢吭。
九禾暗道,谁想到这老太太好奇心这麽重,和郑嫂子完全不同......她本无心要欺瞒自己是九禾这件事,只不过,她却也不想透露承逸的身份......
"娘,"郑嫂子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郑大娘,却并不敢责怪她,只是仍然垂着头,小声说,"九儿姑娘与我们萍水相逢,也不必讲地这样清楚......再说,咱们又没怎麽出过村子,南熙州的那些个地方,咱们也未必知道......"
郑大娘不悦,一把将筷子拍在了她面前的碗上,碗筷撞击发出巨大的声响让郑嫂子一个激灵。她厉声道:"我老太太与客人聊天,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郑嫂子被吓地一哆嗦,立即把头缩了回去,一声都不敢再吭了。
九禾十分尴尬,不知要怎麽回应这老太太。此时,承逸却放下了碗筷,笑盈盈道:"我府上在奉锦城有些产业,此次本是带娘子回南熙州老家去省亲的。"。
」只是回程途中遇到些山匪,索性我俩人没事,但是却和家人们走散了。借贵宝地歇息两日,明日就启程回奉锦去了。"。
承逸看向九禾,眼神中带着些宠溺,又接着道:"我娘子家里便是杏林世家,也不曾专门学过,不过自小耳濡目染,医术倒是比一般的郎中强上不少。"。
听着这话,郑大娘原本板着的脸上的又显出些笑意。
九禾听着觉得有趣,心想承逸这编瞎话的功力倒是不弱。可仔细想想,也不能说全是瞎编的。
他这话里,除了什麽娘子啊省亲啊这些乱七八糟的,其他的,都不能算是假的。承逸是清河郡王,可不得在北熙州清河郡的郡府奉锦城有些产业!他们路上遇到了白狐族三暝刺杀,可不是和众人走散了。再说她,自小长在神鬼林,是医圣弟子,这可不是杏林世家嘛!
"原来两位是奉锦来的贵人啊,我说呢,看着就气度不凡,"郑嫂子大概也没想到两人竟是从首府来的,还有些产业什麽的,惊讶道,"这俩日真是怠慢了!"。
"怎麽会,"承逸谦和道,"承蒙郑嫂子收留,我俩感激还来不及。"。
郑嫂子还想再说些什麽,一边的郑大娘却清了清嗓子,打断了她的话,郑嫂子立即噤声,郑大娘一副笑盈盈的慈祥表情,问道:"这位公子怎麽称呼啊?"。
承逸看了看九禾,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还没等九禾捕捉到这个笑容是什麽意思,承逸已经看着郑大娘,礼貌地答道:"鄙姓沈,大娘唤我小沈即可。"。
沈?
九禾暗自挑眉。
承逸是狼和九尾狐的後代,他本没有姓氏。可他说自己姓沈?
沈,是医圣的姓氏......
虽然从没人问过九禾姓什麽,但医圣说过,她跟着他姓的。故而她的全名,叫做沈九禾的......
他的那个笑容,是说,他要从她的姓氏么?
九禾脸颊红了红,心想自己这都是在想些什麽有的没的,他肯定只是一时情急,随便找一个姓氏来安上的......
可他为何要冲自己露出一个那样的笑容来......
九禾的心有些乱,她垂下头来,扒拉着碗里的饭。
"原来是沈公子,"郑大娘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往下耷了耷,心中想,可惜了,来自奉锦城,却不姓刘。
不过也不差,她心中又想道,毕竟是来自奉锦,家中又有产业。於是她又道,"沈公子家大业大,不知家里可缺个护卫,长工一类的,可让小石头去家里帮衬着?"。
承逸挑挑眉,便再接不下话去了。
九禾也有些尴尬。
承逸家,可是清河王府,自是不缺护卫啊长工之流的。不过若是给小石头谋个出路,也无不可,定然也是不差那一口饭的。
不过这个郑大娘开口就问承逸讨东西的行为,却怎麽也让人喜欢不起来。
郑嫂子也觉得自己婆婆这有些过了,忙道:"娘,人沈公子家未必需要人的,再说小石头还小,就是个娃娃,怎麽做得了那些事情。"。
郑大娘不喜儿媳当众下自己脸子,又将筷子拍在了碗上,正要开口骂她,却听见远远传来几声犬吠。
几人转身一瞧,看见远方有两个身影从山坡下往上走着,一高一矮,一前一後。
小石头兴奋地站了起来,嘴里喊着:"爹!姐姐......"一溜烟冲了出去,去迎他们去了。
这几声犬吠恰得其时地化解了饭桌上的尴尬场面,郑嫂子也站起身,绷着的脸上露出些笑意。她一边用围裙擦着手,一边嘴里念着:"怎得回来的这样快。"。
脚上也没闲着,急忙朝着门口走去。
九禾见小石头和郑嫂子都相继离开,松了一口气,站起身,也跟在郑嫂子身後,想去看看这位大名鼎鼎的叶子,到底长什麽样子。
那一高一矮的人影已走得越来越近了,九禾和郑嫂子脸上却都凝重了起来。
刚才雀跃着冲出去的小石头,脸上的笑容也消失地无影无踪。
他只垂着头,默默望着逐渐走近的两人。
只见走在前面的,是一个个子很高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要比普通人更壮实一定。九禾心里知道,这大概是因为他体内的狼族血统,使得他的外形比普通人族看起来更健壮。他的鬓角已经花白,肤色黝黑,九禾甚至能看到他额头上有几道岁月刻画的深深的纹路。
他身後踉踉跄跄跟着一个女孩子。
这女孩子个头也比一般的十几岁人族女孩要高一些,大概和九禾差不多。她身上虽穿着粗布的短衫,却盖不住身材窈窕。
然而她垂着头,脸上的泥土掩盖了她的五官,九禾只看到她长长地乌发如同海藻一般垂荡在半空中。
越往近走,九禾的眉便皱得越紧。
那男人的身体原本挡在女孩子前面,本来并看不真切的。可他们越走越近,九禾才发现,那女孩子的双手竟然被捆绑了起来!
她本以为那女孩子是因体力不支才使得脚步踉踉跄跄,可她发现不是!那男人走在前面,竟像是牵着一头骡子一样,扯着那女孩子往前走,使她本已经十分沉重地步子更加找不到平衡。
远远看去,她竟像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
若不是小石头冲出去前喊了一声「爹」和「姐姐」,九禾真的不敢相信这是一对儿父亲和女儿......
九禾想,什麽样的父亲会将他的女儿像是牲口一样拎回来?
正在九禾腹诽着,她身前的郑嫂子已经如同兔子一样冲了过去。
九禾远远看着,郑嫂子如同发了疯一般将那男人推开,一把将女孩子搂进怀里,心疼地握着她被捆起来的手腕,嘴里凄厉地喊着:"你这是干什麽啊!这是干什麽......"
那男人也不示弱,一把将手里的绳子甩了出去,低低冲着郑嫂子喊着些什麽。
九禾没听清他说得什麽,却看到了那绳子的另一头似乎还连着一个重重地金属质的东西。那东西被男人砸在地上,又弹起来砸到了女孩子的腿上。
那女孩子发出了声凄厉的叫声,九禾看着心惊,忙跑了过去。
她走近一看,那却是个铁质的捕兽夹子!
九禾经过那男人身边,他连看也没看九禾。他只抿着嘴,脸色铁青地径直朝着家里的方向走去。
九禾看到郑嫂子此时早已经泪流满面,她想要挽起女儿的裤腿查看她的伤势,又想要解开她手腕上的绳子......可她的双手早已抖成了筛子,什麽都抓不住,只一声一声喊着女儿的名字:"叶子......叶子......"。
九禾跑了过去,扶住郑嫂子,又扶住了摇摇欲坠的叶子。
她这才看清楚叶子的脸。
但九禾并没看出什麽倾城之姿,她却只看到了一个已经严重脱水的小女孩的苍白。
叶子此时明显已经十分疲劳,她双眼空洞无神,嘴唇苍白乾涸。她脸上脏脏的,汗水混着泥土从额头上一股一股流下来。她的脖子像是随时都有可能支撑不住脑袋的重量,身体也软软的,像是随时都会晕厥过去一般。
九禾痛心地心想,这是什麽样混账的父亲,竟然这样对待自己的女儿?
九禾连忙从腰间的白玉葫芦里掏出了一片薄荷叶,放入女孩子嘴中。女孩子下意识含住薄荷叶,半晌,眼睛终於有了些神采。
九禾又取出小剪刀,一点一点将她手腕上的麻绳割破。那麻绳脱落,女孩子白皙的手腕上显现出了两道清晰可见的血印子。
郑嫂子见状,哭声愈发凄厉。
九禾皱着眉,给她的伤口上撒了些药粉,又挽起了她的裤腿。
她的小腿侧面已经淤青,隐隐看到些血痕。九禾想,那男人倒是也没有看上去的那样心狠手辣,若是他抡圆了胳膊将那铁夹子丢到这女孩子腿上,她估计这辈子也不必走路了。
只是即便这样,若是没有遇到自己,她的腿恐怕也要养上几日才能好了。九禾这样想着,又将那些粉末洒在女孩子的小腿上。
女孩子从鼻子里抽着气,却始终倔强地抿着乾涸的唇,一声都没喊出来。
等郑嫂子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她脸上挂着泪痕,问叶子:"到底发生什麽了?你爹爹为什麽这样对你?"。
叶子仍然咬着唇,一句话都不说。
郑嫂子有些急,语气有些冲,追问道:"你说话啊,你到是说话啊!"。
看叶子一言不发,想必是仍在气头上。九禾心想,她此时应该也问不出什麽,於是劝郑嫂子道:"我们先把叶子扶回屋去吧,这里日头烈,先让叶子喝些水去吧!"。
郑嫂子看着叶子惨白的脸和开裂的嘴唇,无奈点点头。於是擦乾了眼泪,和九禾一起扶起了叶子,一步一步往家里走去。
九禾抬头,正看到冲着这边的南屋里,郑大娘威仪地坐在正首的椅子上,那男人垂着头立在一旁。九禾仔细一瞧,堂下还跪着一个小小的身体,那不是小石头是谁!
九禾的眼神一转,却看见了环着臂的承逸,他面无表情地站在郑嫂子家栅栏外面。
九禾用眼神问他,这到底是怎麽了。
承逸看着九禾,并没什麽举动,只是等她们走近,他却忽然开口道:"九儿,你过来。"。
九禾迟疑了一下。
她看着自己搀着的颤颤巍巍的叶子和一旁面色凄惨的郑嫂子,不知道为何承逸要将自己叫走。
九禾只停下脚步,却并没松开叶子的胳膊。
承逸又道:「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两个外人,不方便在场。"他的声音平和,不大不小,却刚好只让对面的三人听到。
郑嫂子此时缓过了神儿来,只对着九禾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附和道:"多谢九儿姑娘帮忙,我领叶子进去吧......"
郑嫂子欲言又止,却最终也没再说什麽。
九禾犹豫了半晌,终於点点头,道:"叶子现在身体虚弱,还望嫂子能看护着她些......"九禾话只说了一半,她其实是怕那男人再发起怒来,一掌将叶子拍死。可九禾又想自己毕竟只是个过路人,人家自己的家事,又哪里轮得到她来管?
於是她放开了叶子,有些不情愿地慢慢走到承逸身边。
她目送着郑嫂子扶着叶子,一步步走进南屋。屋里的男人低低地骂着什麽,叶子猛地跪坐在地上。
九禾皱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麽?"。
承逸没答话,只牵起九禾的手,拉着她往山坡上走。
九禾想要甩开他的手,他却不允。
她甩不开他,只怒道:"承逸,你放开我,我不走。"。
承逸忽然停住,九禾一下子没收住步子,撞在他的肩上。
九禾吃痛,揉着自己的额头,怒瞪承逸。
那人却仍是一副事不关己的平静,只问她:"你不走,又能怎麽样?这是人家的家事,你能管到哪步?"。
九禾皱眉,刚想反驳,承逸接着问:"父母给安排的婚事,那女孩子不同意,你要怎样?帮她找个如意郎君?还是自己娶了她?"。
"九禾,这里是人间,不是你的神鬼林。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迫不得已。即便是你能带着这个女孩子回去神鬼林,让她自由自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那其他人呢?你能够把每个外面的人都带回神鬼林去吗?"。
九禾安静了下来。
她记得师傅曾经跟她说过,生老病死,本是人间的规则,不准她私自扰乱这些个规则。
可九禾做不到。
於是她趁着师傅不在林中,捡回了好多向她求救的人和走兽。
师傅也没法,或者师傅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便也没罚过她。
於是她便变本加厉,一手建立了现在的神鬼林。
可神鬼林,毕竟只是六合八荒中一个偏安一隅的小林子;她九禾,也只是一个因得林子和师傅灵力庇佑,苟且偷安的一个普通人......她凭什麽以为自己真的是大家嘴里救苦救难的菩萨,她凭什麽以为她可以説明每一个......
承逸看着九禾眼中渐渐消失的神采,心想自己的话或许有些重了。便有些心疼地将她轻轻揽住,温柔地说道:"好了别想了,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麽来人族吗,我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你听,好不好?"。
九禾抬眼看他,正见他的脸离自己极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鼻息呼出的温热的气息。她见他神情温柔,一手搭在自己肩上,这姿势,像极了自己被他半揽在怀里......
她的心忽然跳地飞快。
九禾双颊绯红,躲闪开了他的眼神,挣扎出了他的怀抱。
承逸只笑笑,没有反抗,任由着她拉开和自己的距离。
九禾平复了一下心情,过了半晌才又看着他,岔开话题,问道:"你不是,不愿意跟我讲你的故事?"。
九禾回想起那时,她竟然还为了他不回答自己而生了些闷气,就觉得有些不自在。她想,也不知自己那时中了什麽邪,竟真的为他不回答她的问题而不悦。
可他为什麽要回答她呢,她又不是他的谁......
於是九禾只垂下眼睛道:"你没必要跟我解释所有的事情......我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提及的心事和秘密......"
"倒也没有什麽不能说的秘密,"承逸道,"只是这件事,涉及到些族中的隐秘。"。
九禾点点头表示理解,刚想说是自己的错,本不应为了这点小事恼火。
谁知承逸忽然说道:"我曾有一门婚约。"。
九禾一时愣住了,她从未听说过他有妻子。
她以为人族不喜欢他,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他,所以他来人族这样久也没能讨到一房太太。
可谁知,他竟是有婚约的......
"是谁?"九禾脱口而出。
话一出口她又有些懊恼,自己为何表现得这样着急?
他有婚约,他妻子是谁,又与她何干?
她下意识地试图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却无法。他的大手紧紧握着她的,一动不动。
承逸轻轻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道:"是月沉公主,东狼王的小女儿。"。
九禾停住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他。
九禾从未听说过月沉的名字,但东狼王,天下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其实关於东狼王的事情,九禾也就只知道他和王后被西狼王所杀,其他所知甚少。她不知道东狼王是否有後代,甚至不知道他竟然有女儿。
也不知道为什麽,林中很少有人谈论东狼王的事情。又或者,这本身就是修仙族人的禁忌?毕竟如今坐在狼王宝座上的,就是那个凶手,西狼王。
承逸牵着她的手,慢慢往山坡上走着,两人来到了山坡的最顶上。
一眼望过去,四周的景象一览无余。此时正是午後,阳光有些刺眼,两人找了一颗大树,躲在树荫底下。虽以过了饭点,村子中却仍有几户人家缓缓冒着些炊烟。这里的山坡很缓,与神鬼林旁边的常年积雪且陡峭险峻的阴晴山完全不同,可又别有一番风情。九禾想,这里的山坡更有人情味一些,她可以看见那些来往的人,和他们牵着的驴车。
承逸看着天边和山峰相连的低矮的云层,轻轻叹息道:"这里好美。我都不记得,上次登山是什麽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