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瑾，我跟你说！」见到发完作业的秦瑾，杨婷薇苦着一张脸，挥舞手机哀嚎：「对不起！我刚刚才知道放学临时要和外校开会讨论运动会的活动啦！不能跟你一起做海报了！」
这变数是有些意外，但秦瑾仍试着温声道：「没关系，我再想办法处理就好。」杨婷薇愿意主动帮她，她已经很感谢了。
闻言，杨婷薇又再道歉了一次，愧疚之意更甚於忘记拿点名单的模样。她速速扒完最後几口饭，拉着秦瑾一同去洗便当盒。
两人走向阳台，各据一边水龙头冲洗时，杨婷薇又忧心忡忡地问：「但期限不是快到了？我印象是後天吧，学校给的时间很仓促耶，这样来得及吗？」
着实是个问题，秦瑾思忖着该如何回覆才不会让她担心，里头男生却突然爆出一声欢呼，把思绪给拽过去。
她又想到了。
她又想到萧栩晏的画了。
那股好奇又涌上，占据心头，秦瑾一时只能含糊地答：「我再抓紧时间画就好了……」
踌躇了短暂几秒，赶在杨婷薇回话之前，秦瑾豁出去了，决定开口询问交际广阔的康辅社社长：「萧栩晏是不是学过画画？」
「啊？」与秦瑾预料中的反应相差甚远，杨婷薇露出不解的笑，疑惑问道：「你怎麽突然有这个想法？」
「刚刚发作业时看见的。」秦瑾关上水龙头，稀松平淡的直述句：「他画得很好。」
秦瑾洗完後，转身欲先站至一旁，孰料方才被讨论的人物，正在身後。
萧栩晏身着黑色外套，倚着米黄的墙，Adidas的白线和墙上深灰的浅沟交错，东一条西一条，实在头晕目眩。状况足够困窘，偏偏他的视线又慢慢自中庭收回——没有言语，可两人的眼神先打了照面。
微仰着头，她突然意识到他比她要再高一些。
而且萧栩晏习惯微驼着背，虽隔着一段距离，秦瑾却觉得，他整个人像要压上来似。
秦瑾的脚步和目光都有一瞬的停顿，回神是数秒後太过迟来的事。看见萧栩晏手上的便当盒，才意识自己杵在这，让他没法用洗手台了。
她低头走过他身侧，可扫具水桶堆了整排的後走廊有些狭隘。手臂擦过外套边沿，徐风滑过耳侧，心思鼓噪了起来。
但秦瑾仍保有足够的理智，去挤出一声抱歉。这话有两层意思，她不晓得他有没有听出来，至少他应了句不会。
「嗨萧栩晏。」杨婷薇察觉身旁来了新的人，主动问候，声音轻快活泼。
「嗨。」萧栩晏应道。不过分热情，亦不过分疏远。
大抵就像网路上的那个说法吧，什麽「没有比较没有伤害的」……方才杨婷薇多自然，那就衬得她的反应有多别扭。真糟。
可无论秦瑾内心多麽混乱，场面终究是归於祥和宁静，只有流水声浅浅绕在耳边。
直至杨婷薇突然倒抽口气，眼神一亮，冲着萧栩晏抛出新问题：「你今天放学有空吗！」
他持续手上冲洗的动作，对话间有几秒钟的空白，才回：「怎麽了？」
「就是要麻烦你帮忙画教师节海报，原本我打算和秦瑾一起画的，但社团临时有事……」
秦瑾早从杨婷薇最初开口时，带有三分狡黠的笑容感觉出意图。但几分钟前，她才在萧栩晏背後议论他，让她感觉和他不甚熟悉的自己，此时更没了左右他决定的资格，无论是以开玩笑或认真的方式。所以只能一心盼望着他说不要、所以萧栩晏你快说——
「好啊。」
……萧栩晏那二字说得特别轻，可落到秦瑾心里特别沉。
「那就这样说定啦！感恩！」杨婷薇灿烂一笑，关上水龙头。秦瑾跟在她身後，把便当扔进回收桶。
教室太静，而阳台有人，所以秦瑾甫回座，抽起便条写下：『你怎麽会找他来帮我画海报』。
秦瑾觉得这句子像太过普通的陈述，不能贴切地传达当下的错愕，添了两个惊叹号，才贴上杨婷薇的桌子。
杨婷薇撕起便条，瞅着秦瑾摇头叹气，振笔疾书，洋洋洒洒写了好一会，脸上有着「我是很真诚的想帮助你啊你怎麽可以没感受到我心意」的哀怨表情。
『我虽然没有和他深交，但就我目前所听到的评价，他是个很好的人！』杨婷薇画了个大拇指比赞的插图，『虽然萧栩晏看起来有点高冷又有点凶狠（？），其实人好相处又随和！而且如果真有事需要麻烦他，他一定会尽己所能完成的！放！心！吧！！！』
秦瑾回抛一个不甚信任的眼神，没再多说。她垂头望向手表，见时间差不多，便乾脆趴下睡觉。
但没能立刻睡着，眼睛闭上，又睁开，不动声色地多看了几次桌上的纸条。
……希望他是真的很「好相处」又「随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