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贵妃还以为她做的一切都是天衣无缝,除了她拜托蓝桑凡运出仁帝之事,後头哪样不是我暗中插手,她才能完成的?」低哑的嗓音,狰狞的面容,即便是情绪这样凌乱,窦太后的话音听来还是那样平静,甚至隐约带着病态的喜悦。
如若不是高慕华带来的信件,她的确是不曾发现仁帝还活着的消息,可这对她来说已然不重要了,她所追求的真正目标早就达成。
那年她发现贤贵妃表面温顺,却对神宗早有提防,将真正的皇子藏起并带回齐家,还趁机帮了把手,掐去所有尾巴,让神宗相信先帝血脉全然断去,一点不留。
「後来母后为了假造齐国叛国消息,不慎透露过多,让魏国陷入战火的事……莫不会是刻意的?」手掌收拢,激动的情绪一翻涌,让高慕华禁不住将磨得透亮精巧的玉杯捏出裂痕。
「哀家还不会真拿自己当赌注。」拿起火钳子拨弄炭火,将信纸最後一点痕迹抹去,窦太后忽地笑了,彷若孩童一般天真,「那的确是意外,哀家本是打算让贤贵妃尝尝绝望的滋味罢了,好不容易保下的先帝血脉,还是如花火一般,那样轻易就消散不见……唯有得到希望,才更懂得什麽是绝望不是?」
不过最後的发展却是比她计画中的,还要让她痛快。
那时她特意与贤贵妃透露,她其实知道仁帝之子未死,那让她恨之入骨的齐贵妃与齐家人便心甘情愿以家族为代价,好留下仁帝血脉。
当年贤贵妃叛国消息不过刚放出,神宗便失心疯的跑来寻她质问,甚至将自己与她的骨肉,真正的高莲华掐在掌中,好逼问她倒底有无对这事动手脚。
给歇斯底里的帝王一阵折腾,甚至是在大寒冬里扔到池子里……孩子在太医们几乎都去给日日以泪洗面,以至於眼睛逐渐失去光芒的帝王治病的情况下,还是没能熬过去,就那样在窦太后怀里断去气息。
新仇旧恨,让窦太后最後一丝的理智彻底断去,接受贤贵妃的请求,保下仁帝之子的她串通太医,让本就趋近失明的眸彻底弄至眼盲,并趁着神宗失魂落魄,与众臣忙着对付齐国敲头烂额时一举夺过掌朝实权。
「母后……您这麽做是为了什麽?」不可置信地望着窦太后,高慕华直起身子,抢上几步跑到窦太后面前,就连炉子的火星跳上他的手,都毫无所感。
旋过身子面向高慕华,窦太后一字一句咬的用力,绷得死紧的脸颊鼓起,多年过去仍旧未减的丧子之痛让她浑身阴冷,太过用力而显得扭曲的手指贴上高慕华,让高慕华有种被蛇类紧紧缠绕的错觉。
「因为哀家恨呀……凭什麽贤贵妃当年能轻易成为皇后,甚至是得到哀家得不到的帝王之心,她所最做的一切就真的那样光明磊落,而哀家却非得活成这样,日日夜夜给那些罪恶啃食?」
所以她留下而今的高莲华,让那本该是天之娇子的人在自己面前活的卑微,代替他死去的无辜孩儿,去齐国体会生不如死毫无尊严的质子人生。
便是而今,在服下失忆蛊後,还以为自己是窦太后救回来的小乞丐的高莲华,还为了所谓报恩,在替自己的仇人打江山,甚至是将来还可能要与自己的亲生父亲对上。
一想着这般场景,窦太后心底便兴起莫名的快意──恁是当年再如何风光,而今他们的孩子还不也只能乖乖地任由她差遣?
「母后,当年您给莲华吃的,可只有失忆蛊?」高慕华冷冷地问。
他一直不明白高莲华的个性是怎麽回事,时好时坏,时癫狂时正经,本以为这都是在齐国给折磨惨了,才会有这样怪诞性子。
可眼下再听窦太后说来,莫不会是这失忆蛊作祟,才让高莲华成了这样离经叛道的个性?
听到高慕华的话,窦太后倏然冷下脸,诡异的用极为轻柔的语气说:「皇帝你真想知道?」
当年蓝桑凡为了护送仁帝离开锦城未归,急着要将高莲华送去当质子的窦太后别无他法,只能让悄然让人寻了个巫蛊师。
又怎料巫蛊师竟在见过高莲华後,竟对着她说道:「皇后娘娘,这蛊下不去。」
「大师此话怎讲?」眼见齐国要求换质子的时限愈发近了,窦太后再没耐心,「无论什麽手段,本宫要你立刻做好这事,不然就提头来见!」
那巫蛊师闻言也急了,琢磨片刻,才颤声说道,「这蛊术在某些时刻会无法正常作用,一是此人心智极为坚定;二则便是此人有特殊气运,寻常蛊虫不能轻易接近。」
高莲华长期让贤贵妃隐藏在齐家,要说小年纪琢磨心智到蛊虫难入,着实不太可能,除此之外自然只有另一种可能。
特殊气运?一想着高莲华那先帝之子的身分,窦太后阴下脸,凝声质问,「那气运要如何破解?哀家要最快的法子。」
一听着这话,巫蛊师头几乎都要叩在地上,浑身抖的连话都说得结巴,「最、最快的法子,便是用亲、亲人鲜血洗去气运。」
「喔?」拨弄着指套,窦太后猛然笑得灿烂,半垂的眼帘下,是精光闪烁的眸。
话听到这,高慕华所有的不解瞬间了然,接触到真相的他後退几步,避过了窦太后贴在他脸庞上的手,不敢置信地望着窦太后,「母后您……」
「且若皇帝所想。」眼光如刃,窦太后此刻有如冰铸,缓缓收回被皇帝躲过的手,一刹那张扬的气势又是过往高慕华所熟悉,那个当年出现於朝堂之上垂帘听政,把持朝政多年的窦太后的。
「为了确认哀家留下的这个仁帝之子,不会有任何自己是仁帝孩子的记忆,甚至是心甘情愿代替哀家的孩儿去齐国受难,哀家必须要洗掉他的记忆……而为了要达成这件事,哀家什麽都做得出来。」
即便为了要让蛊虫生效,让贤贵妃亲自去强迫自己的孩子杀了自己也一样。
窦太后未说出口,高慕华却是已然通晓了那未脱口的话语。
靠上梁柱,高慕华也不知自己这样发楞过了多久,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莫怪莲华个性这样怪诞,怕是去了假造的记忆,真正的他早疯了罢……母后,不仅是他,您也疯了,疯的彻底。」
并未让高慕华的话惹怒,窦太后换下心绪後,动作娴雅的重新坐回软塌,端起茶盏後轻轻地说:「就是疯了,才能熬过来。」
只有够疯癫,才能有她的今天,才能有而今的窦太后,而不是给贤贵妃压过风头,只能殒落在冷宫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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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这边还是觉得要发出来,所以特别篇要等下回了
可能会有人觉得这部分很沉重,不过解谜的部分还是要说
包括莲华的性子以及後面的剧情,这边我想了很久还是没删
不过大家放心,这边熬过去,王爷快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