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蓮華君 — 【章十三之六】春狩──訪客

正文 蓮華君 — 【章十三之六】春狩──訪客

朝阳初初溅落地面不过一个时辰,便有下人进到荣王的帐棚内。

「王爷、王妃请更衣。」手捧一身飒爽劲装,窅儿行至高莲华与蓝琼鸾身边,轻声说道。

一夜难眠,蓝琼鸾早早便脱了睡意,端坐铜镜旁梳妆自理,而警醒若高莲华,一番动静後亦然是撑起身子,轻倚在床榻旁闭目养神。

眼帘浅抬,听见动静的高莲华眼角扫向窅儿,见到窅儿手上的劲装,又转眼将视线落在一旁下人手上,属於自己的那份,方才起身摊开手臂。

知晓男人的习惯,蓝琼鸾便先舍下属於自己的那份,向男人走去,男人总是不许生人的贴近,哪里能容那些人替他更衣。

顺手接过属於男人的猎装,蓝琼鸾将质地极好的衣衫,顺着男人流利的身体线条,动作轻柔地套上。

高莲华本是半垂的眼,在蓝琼鸾靠近那瞬全然的张开,幽黑深邃的眼注视着眼前的女子,神色无波无绪。

男人身高体壮,山岳一般的宽阔肩膀绷起,手臂顺着蓝琼鸾的动作逐渐收拢,从窅儿一众下人的方向瞧去,竟是有种将蓝琼鸾细致环入胸膛的错觉。

混着冷香,男人浓重的气息包围蓝琼鸾,配上高莲华专注的视线,不过一会便让脸皮薄的蓝琼鸾,脸蛋逐渐烧热,「王爷瞧什麽,难道我脸上……有口水?」

回应蓝琼鸾压低嗓音的问句的是,男人低哑磁性的笑声。

「夫人,你真傻。」男人这样说道。

分明是一句调侃的话,蓝琼鸾却是不由自主跟着笑起来,莹白的脸庞染着夕阳一般的迷人色彩。

早晨的小插曲,让蓝琼鸾直至打点完毕,离开帐篷,脸蛋都还有着消不去的热度,便是连男人,唇角都还有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许是看准两位主子的好心情,一名小厮在高莲华与蓝琼鸾并肩走出帐篷时,赶紧的凑上前,「两位主子,蓝府来人,说是要见夫人,可是要让他现在过来?」

「爹派人来?」顿下脚步,蓝琼鸾看了眼男人,见他似无反对的意思,便说:「快请。」

「是。」小厮弓起身子,先恭敬的倒行几步,才转身传人。

嘴唇的弧度不知何时全然淡去,高莲华默然不语,似有灵犀的在小厮引着人进来时,向那处望去。

傅扬一路风尘仆仆赶往行宫,要同蓝琼鸾转达蓝桑凡话语,却是没想到真要见到蓝琼鸾之前,却是先迎上高莲华清冷的视线。

倒底是给蓝桑凡亲手培养的关门弟子,傅扬在高莲华沉沉的目光下,也没有丝毫退缩,只是勾起嘴角,笑得灿烂。

「草民傅扬,见过荣王爷,见过荣王妃。」不等蓝琼鸾反应过来,傅扬走到两人面前就是弯腰行礼,让蓝琼鸾只得急急得伸出手,半扶住傅扬。

「师兄切莫多礼,你怎麽会来,这时候你不是该在锦城麽?」蓝桑凡的个性素来说一不二,说了让自己来,便不会再派傅扬来参加春狩。

所以对於此刻还会在这见到傅扬,蓝琼鸾除却惊愕,便是莫名去不掉的恐慌……莫不是蓝桑凡出了什麽事?

「王妃可莫要误会。」清晰收入蓝琼鸾转为惊慌的神态,傅扬连忙解释:「蓝府没有什麽大事,只是师傅算到此次春狩不会平静,让我来这协助师妹。」

听到傅扬这样说道,蓝琼鸾蹙起眉头,忆起昨晚高莲华与符忠然的对话,心里隐约有底,蓝桑凡在此刻让傅扬来到此地,所说的不会平静倒底指的是什麽。

两人可以说是一齐长大,蓝琼鸾那表情一动,傅扬便能猜得七七八八。

蓝琼鸾面上神情虽有变异,却并非惊讶,反倒隐约流露出理解的意味,显然於她而言,蓝桑凡口中的不会平静早是在算计之中。

朝堂之上的糊涂帐,蓝家人素来不予理会,蓝琼鸾更是鲜少接触,自然不会刻意去探听,而今蓝琼鸾却是一点不意外的模样,显然是某些消息,早有人告诉她。

至於那消息的来源,只可能是……

傅扬不动失色的扫了眼高莲华,他实是没料到,传说中心防极重,暴虐疯癫的荣王爷,竟会连朝堂之事都与蓝琼鸾说,「瞧王妃模样,似是心中有底,知道师父所指所谓何事?」

「虽不中意不远矣罢。」轻声说道,蓝琼鸾注意到傅扬带着试探意味的目光,虽明白他的有意探听,可毕竟这一切都还只是男人的猜测,未能确定。

此刻多言不过引起恐慌,有害无益,於是蓝琼鸾到嘴边的话还是只能生生咽回,转为清淡的微笑:「遑论如何,师兄能来便是件好事。」

「是麽。」傅扬看得出蓝琼鸾不欲多言的模样,只好伸手探入衣襟,就要将蓝桑凡托付他的蓝家令牌取出,好交予蓝琼鸾,「师妹,我……」

同样看出傅扬那意欲打听消息,高莲华本就有些不耐,再傅扬似乎还想说些什麽,还以为他没歇下心思,犹想逼问,只好出声打断,「傅公子无须多加操心,既然夫人进了我荣王府,我高莲华定保她无虞。」

不过一句话,高莲华那强硬的态度,就要堵得傅扬什麽都问不出。

傅扬确然是让高莲华这句话给塞住嘴,却不是给截了问句,而是滞下掏出令牌的动作,触着令牌的指尖打颤,手掌收回之际,傅扬喉头已是不自觉的乾哑,「不愧是荣王爷,怕是如何大风大浪,王爷都不搁在眼底罢?」

挑起眉尖,高莲华对上傅扬的视线,总觉得那双含笑的温雅眼瞳里,跌宕着他所不解的阴霾,「无风不起浪,爷虽不畏於那些烦心事,却更喜欢提早掐灭。」

早於事起便已湮灭於无形,那些大风大浪,自然进不去高莲华的眼中。

傅扬捏紧手掌,脸上的笑容僵硬的凝在脸庞,只残下装饰的作用。

若是旁人说出这样大话,傅扬尚且能一笑置之,可他明白高莲华这话说的是肺腑之言,更是一定能做到。

那样骄傲而灿烂的模样,荣王爷斜扬恍若利刃一般张扬着精光的桃花眼,刀削一般线条流利而深刻的五官,高大挺拔的身躯……若是单瞧外貌,荣王爷实是不负惊华之名。

伴随着并发而出的凛冽气势,乍然所见足以令傅扬惊艳绝伦到,猛地反应过来时,心底只残下几近淹没理智的忌妒。

不等傅扬接下高莲华的话,帐篷不远处忽地响起动静,三人才往喧杂处瞧去,便见一名小厮急急地往高莲华小步奔跑而来,「王爷、王妃,陛下已往春狩祭坛而去。」

春狩正式开始前,不外乎须得诏告神灵,这时便是蓝家人必然要随驾的最大缘由──蓝家之主从来都是於祭祀中,扮演主祭司的脚色。

知晓此刻不宜再推拖,便是还有话想与傅扬说,蓝琼鸾也只得咽下肚子里,「时辰已到,我怕是不能不动身了。师兄一路赶来也是辛苦,不若先去更衣再去春狩会场罢。」

语歇,蓝琼鸾便与高莲华齐齐抬步,留下傅扬一人於原地,定定的瞧着蓝琼鸾的背影。

衣襟内的令牌彷若在发烫,傅扬不自觉的抬手,紧扣着未交出的令牌,脸上的儒雅虚假到只消轻轻一触,便要灰飞烟灭。

蓝桑凡曾经说过,他只能成为蓝琼鸾的师兄,而无法成为她的夫君。

时至而今,他犹然不理解比起高莲华,他差了什麽,难道就只是差了能让他得以克服那些障碍,保护蓝琼鸾的力量麽?

高莲华在他面前愈是表现的强大,便愈是让他心底隐约生出一种声音,他是能不输他的,只要他也能拥有像高莲华那样的圣宠与权势……

手掌突起根根青筋,傅扬隔着衣衫紧握着令牌,牢扣得宛若恨不得令牌能就这样融入他的骨血中。

──那模样就像是要将那令牌背後所拥有的势力,全然掌握在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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