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以浅灰色石砖层层叠叠拼贴制造出参差凸出感的三层楼房屋和周边的景色相比格外显眼,朝向乐南派出所这边街道的窗户有的做了别致的窗花造型,有几户人家很有闲情的种了些花花草草妆点窗台,让整幢房屋和旁边外观一模一样的一排屋子相比,看起来非常的富有安闲的生活气息。
正门旁边的墙上不张扬的嵌着几个字,「乐美寓墅」,住在附近的居民不会这麽拗口的叫它,而是用「小七期」来称呼──七期是这个城市知名的富人区。
停下摩托车脱下安全帽後,叶陆佳望着眼前停在路边一排的车,触目所及不是一A二B就是日系高级轿车,他想起了来到此地之前来幸和他说过的话,「只要看到路边停满豪车,你就是找对地方了」,还真的是这样。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穿过正门来到警卫室前,他先对着坐在里面的制服笔挺的警卫露出微笑打了声招呼,正处在壮年、身材健壮的警卫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也笑了笑,问:「来找人啊?」
「嗯,对。」
「找谁?」
「我找二零一号的沐先生。」
警卫从桌上的书挡里抽出名单查看,确认了二零一号房的住客是谁後对着站在窗外的叶陆佳点点头,「进去吧。」他对这里的住户还不是很熟悉,前不久他才因为这里的住户遭窃的事情而被公司转派来到这里。
经过另一重门後进入室内,叶陆佳来到宽敞的交谊厅,交谊厅的北面是一整面的落地窗,礼拜一早上十点半的阳光穿透过洁净的玻璃来到室内,照亮了布置温馨的交谊厅。
四处望了望,回过头後他发现位在西南边的楼梯和电梯。踏上阶梯走到二楼,二零一号房就近在楼梯口的右手边。
敲了敲门,不久後门被打开,站在屋内的沐雅汜望着叶陆佳,一脸呆愣。
「……小、小叶?」
「嗯,是我。老师早安啊。」
「早安。你……你为什麽会在这里?」
「来幸要我来看看你。」叶陆佳的脸上露出笑容,带着些许的不安,「我有传讯息和打电话给你,不过你没有回应,来幸说直接来看你就好,不过我毕竟不是她,我过来造成你的困扰了吗?」
「没、没这回事!」沐雅汜连忙摇头,「我的手机没电了,所以没有回覆。你要进来坐坐吗?」
「那我就打扰喽。」
「进来吧。」沐雅汜往後退了一步并侧过身,把门拉得更开。叶陆佳进门之後他把门关上,拿起玄关旁边鞋柜里的室内拖放在叶陆佳的脚边,一边问:「来幸怎麽会突然叫你过来呢?」
「呃,她说我需要不定时的来看看你……确认你是不是没事。」来幸的原话是「确认他是不是还活着」,叶陆佳琢磨了下,便换了个语句表达。
沐雅汜轻笑几声,对於朋友的关心感到十分的高兴,也带着点怯生生的不好意思,「她是说来看看我是不是还活着吧?」
「嗯……是的。」叶陆佳穿上拖鞋後跟着沐雅汜一起走进客厅。
「你先坐一下,我去洗把脸。」沐雅汜指了指浴室。他才刚醒过来,还有点迷糊。刚才看到叶陆佳站在门外着实是吓了他一跳。
进到浴室里扭开水龙头,弯下腰双手捧起水往脸上泼,抹了抹脸挺直腰杆,沐雅汜从旁边的杆子上拉下白色的毛巾在脸上轻轻的按了按,把脸擦乾後他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深吸了一口气为自己加油打气:没问题的,不要紧张,你能跟他好好相处的。
待会出去要和他说什麽呢?问他吃过早餐了没好了。如果他还没吃的话就告诉他附近有早餐店,如果吃了的话就问他要不要喝点东西,啊啊、如果他不喝的话要怎麽办?还有什麽能聊的呢……
算了,一直纠结有没有用。沐雅汜沮丧的想。把毛巾摺好挂回去,理了理衬衫的衣襟,他打开门走出浴室。
听见动静之後,坐在沙发上的叶陆佳侧过身回过头看着他问:「老师,你吃过早餐了吗?」
「吃过了。你呢?」
「我也吃过啦。」
接下来要问他什麽?对了,问他要不要喝点什麽,「你要喝个什麽吗?」沐雅汜想了下冰箱里有哪些饮料,「嗯……有牛奶和多多,还有水。」他又想了想,补充说道:「还有巧克力和绿茶、红茶、奶茶的茶包。」需要冲泡的饮料都是来幸塞给他的爱心补给品。
「欸?好多饮料。老师喜欢喝饮料吗?」叶陆佳睁大了眼睛有点意外的问。
「还好,我喜欢牛奶和多多。」沐雅汜摇摇头,「剩下大部分是泡来暖手的。」当然,他不会浪费的只为了让两只手温暖点就泡热饮,最後那些饮料他都有好好的喝掉,「你要喝什麽?」
「嗯──老师你也要喝吗?如果你要喝的话我跟你一样就好了,如果不要的话我也不用了。」
「那我泡个奶茶喔?」一边说沐雅汜一边走进厨房,想想似乎漏了什麽──对了,不能把人就晾着不管啊!他又重新走回客厅,脸有点红,声音微微发颤的说:「那、那个,书架上的书可以随便看。」最後一个字的尾音被截断,显得生硬而突兀,说完他像只螃蟹一样横着移动回厨房里,脸颊上的红色更加鲜艳。
表现得真糟。小叶会不会以为我不喜欢他?
沮丧的心情膨胀,沐雅汜站在流理台前懊恼的皱着眉,两眼望着台面放空,接着他猛然回神,吐出一口气。现在可不是耽溺在对自己失望的情绪里的时候,还有人在外面客厅的沙发上坐着呢。
而此时此刻的叶陆佳从沙发上起身,打量着整个客厅,一边往书柜走去。客厅有三面墙,木头制成风格简约朴实而温暖的书柜就占去了两面,书柜里的书没有特别按照类别摆放,很随兴的穿插着,不限本土或国外,大多是散文,也有诗集和小说,还有因为政府的计画所推动的季刊漫画,类别繁多,这些书被错落的放置着,有些书还没有被完全的推到书柜里面,看起来主人常常翻阅。
书柜上不只有书,没有被放满的架子上空出来的地方则放了些小东西,装着几只铅笔和知名日系品牌中性笔的笔筒、几颗包装纸颜色可爱的小糖果、装着三支随身碟印刷精致美丽的小纸盒,还有造型漂亮的盆栽。
盆栽总共有三个,被分别放在不同的架子上,被装在像是金字塔的三角锥玻璃容器里、以玫瑰花和其他叫不出名字的植物组成的盆栽,用蛋型玻璃容器装着的花朵,旁边还用可爱的小饰品点缀,以及灰色的树枝配饰着颜色和深浅不同的叶子,被巧妙的黏在黑色的长方形底框上,就像一幅画一样。
当沐雅汜拿着两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小心翼翼的走出来,看到的就是叶陆佳很有兴致的望着他的书柜的模样。
接过沐雅汜递来的杯子道过谢,叶陆佳笑着说:「老师的书柜很缤纷呢。」
沐雅汜往位在左手边的书柜看了过去,「是吗……」
「对啊。那些盆栽色彩很亮丽,很清新可爱呢,感觉很疗癒。老师喜欢养盆栽?」
吹了吹手里白烟蒸腾的马克杯,沐雅汜将嘴唇贴在杯缘浅浅的啜了一口飘散着甜美茶叶香气的奶茶,「那是永生花。是要送人的。」
叶陆佳喃喃的说了句「这样啊」,接着问道:「是要送给女朋友的吗?」
「嗳?」沐雅汜怔了一下,摇着头回答:「不是。」
「不是吗?我还以为是老师你要送给女朋友的呢,因为里面有玫瑰花。」
玫、玫瑰花!沐雅汜僵着脸转头望向书柜上的永生花造型盆栽。
这三个盆栽是礼拜六和白秋瑜一起出门逛街的时候,他在花卉艺品店里买的,而且是要送给齐桢轩的东西。近期齐桢轩帮了他不少忙,帮他解决了出门吃早餐忘记带钱的窘境、撑伞送他回家,更在他生病的时候多加照顾,不管怎麽算他都欠了齐桢轩很多。仔细想想齐桢轩真的很照顾他这个……问题,人真的很好,一直都和颜悦色的不嫌麻烦,所以就算齐桢轩在他生病的时候对他说「要谢就谢白小姐吧」,在这件事之後他还是认为应该要好好的谢谢齐桢轩。
所以他就买了这些盆栽。当时他想起了齐桢轩在下雨天跟他说过的薄荷、他自己栽种的,还有礼拜六的走进花卉艺品店里挑选礼物时,白秋瑜告诉他的「派出所前的盆栽都是齐所长在照料的」,他想,齐桢轩是个喜欢花花草草的人吧。因此他才买下这些精致的装饰品。
不过……玫瑰花!沐雅汜当然认得出来盆栽里配置的是玫瑰花,但是他当下没有想得太多,因而忽略了玫瑰花背後的含意──他可不是要和齐桢轩告白!那个时候他只是觉得这些小东西很漂亮才买下来的,没想到现在却……要不是叶陆佳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肯定就傻愣愣的捧着礼物跑去找齐桢轩了。
「呜哇啊啊啊……」沐雅汜两手捧着杯子发出了「事情大条了」的头痛呻吟,慢慢的走到沙发边坐下,接着一语不发的低下头一脸空白的喝起奶茶。
被吓了一跳的叶陆佳赶忙跟着走来在沐雅汜的身边坐下,「老、老师,怎麽了吗?发生什麽事了吗?」
「小叶……我问你,如果你收到永生花当礼物的话,你会高兴吗?」
「咦、这个嘛,很难讲耶。不过老师,这些是你经过精挑细选之後才选择买下它们的吧?这是老师的心意,我想对方会收下的。」叶陆佳猜沐雅汜的送礼对象是男性,不然就不会这麽问他了。
「是要送给谁呢?」
沐雅汜放下杯子摀住了脸,他的声音从手掌里闷闷的传出:「对面派出所的所长……他最近很帮忙我……」
「哇。」警察吗?和路安一样啊。想到家里的那位叶陆佳就忍不住想,如果自己也送永生花给他的话,他大概也只会带着困惑的爽朗笑容收下吧,然後会很直接的问「为什麽要我这个呢」。
「老师,会没事的,只要解释清楚就好了。」叶陆佳伸出手拍拍沐雅汜的肩膀,後者低落的深吸一口气,两手交握抵在鼻尖下方,沈沈的「嗯」了一声。
没错,只要解释清楚就好喽……到时候慢慢的说就可以了……齐警官会很有耐心的听着的,会吧?他会吧?
好、好可怕……不不不,不能这样想,只要准备好要说的话,口齿清晰的讲出来就可以了,没事的、没事的。
「老师、老师?」叶陆佳担忧的望着沐雅汜,沐雅汜回过神,对着叶陆佳露出一抹生硬的微笑,「我、我很好。呼。」他抬起手揉揉脸,一边在心里不断的安慰自己,焦虑被强硬的驱逐开,躲到了阴暗的小角落里。
叶陆佳紧急的转移了话题:「对了老师,这个是哪个牌子的奶茶?很好喝耶,茶香很足,喝起来也不会太甜。」
话题的移转让沐雅汜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整理好情绪,沐雅汜把品牌的名称报出来後,叶陆佳又接着跟他聊起了其他的事情,他也一直在尽力的给出多一点的回应。
「小叶,那个,你不用一直叫我老师,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嗯?啊,好的,我该用本名还是笔名来叫你比较好?」
「都可以……来幸也是两个名字都会叫。」
叶陆佳明白的点点头,「好的,雅汜老师──哇啊,抱歉,一时间有点转不过来。」
「没关系。」感觉好像多了个弟弟。沐雅汜想。这样的想法让他更加放松。「那、那我也可以直接、叫你的名字吗?小叶听起来有点、生疏。」
叶陆佳露出灿烂的笑容,看起来很高兴,「当然可以啊。」
「陆……陆佳。没错吧?」沐雅汜凝视着叶陆佳的眼睛说。
「嗯,是的!」
他看起来很开心,太好了。
「对了老──嘿嘿,我是说,雅汜,你会饿吗?」叶陆佳的声音把沐雅汜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到现实。沐雅汜抬起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短针指着十二,长针指向二和三的中间,一转眼已经到了午餐的时间。
「该吃饭了呢。这附近有几间小餐馆,你要去看看吗?」
「你都外食吗?」
「嗯,我不会做饭。」语毕,他顿了顿。
……奇怪?一股异样感突然从心底升起,沐雅汜疑惑的偏过头,试图寻找突然之间闯进他脑中的怪异感究竟从何而来。
他不会做饭,所以冰箱里除了饮料和买来的小零食之外没有任何可供下厨的石材,当然也没有没有米;而且他家虽然有碗盘和餐具,但是没什麽锅碗瓢盆,也没有煮饭的电锅。
那麽,齐桢轩煮得那碗粥是怎麽来的?
「雅汜?你有想要吃什麽吗?」
「啊、抱歉,刚刚突然想到一件事,有点分神。我没有特别想要吃什麽。」
「那我们出去晃晃看看再决定吧?」
「好。」
一起吃过午餐後,叶陆佳就因为还有工作而先行离开,沐雅汜自己回到了小七期的屋子里,正对着书柜上的永生花发愁。
我真的能好好的解释吗?他自我怀疑的想着。还是乾脆就把玫瑰花的留下,送树枝的就好?
又来了,不能这麽消极。叹了口气,他走进书房,没多久後便拿着一个纸箱走了出来。纸箱不大,刚好能装下三个盆栽。
……真的要给齐警官吗?啊──不要东想西想了,送出去就对了。
沐雅汜捧着纸箱又走出了二零一号室,沿着楼梯往下走来到了交谊厅,走出门经过了警卫室,穿过大门,乐南派出所就近在眼前,只隔着不过那麽几公尺的距离。越是靠近派出所的大门,他的脚步就越来越迟疑,心情也越来越紧张。
与其拖拖拉拉的怀疑自己,还不如鼓起勇气走进去那麽痛快,就、就过去吧!
沐雅汜快速的走上派出所前的阶梯走了进去。坐在值班台後的短发女警马上站了起来问:「有什麽事吗?」
「啊、啊,我、我找齐警官……他现在方便吗?」
女警低下头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你要拿这个给他吗?我帮你拿给他好不好?」
「他、他现在不方便吗?」
女警定定的望着他沉吟,不知道究竟该不该放沐雅汜进来。
「你是所长的朋友吗?」
「呃、不算。我是来跟他道谢的,之前受了他不少帮助,想亲自谢谢他……可以吗?」
女警稍稍歪过头想了想,然後抬起手指了指右边的高度仅仅及胸的木头小门,「进来吧,我带你去找他。」
「谢谢。」差点仓皇到哭出来的沐雅汜连忙依照女警的指示推开小门进入到值班台後。领着他来到所长办公室前,女警往门几乎不关的办公室里探头,轻轻的喊了一声「所长」。齐桢轩的目光还没从公文上移开,只是发出一声带着询问意味、尾音拉长的「嗯」,几秒後才抬起头笑着问:「怎麽啦?」
「你现在有空吗?这位先生有事找你。」
女警的话音一落下,沐雅汜就从她背後冒出了半边的身体,睁得大大的圆眼睛略略带着湿润的紧张,直直的、很专心的看着坐在办公桌後的齐桢轩。
齐桢轩的脸上浮出温文的淡笑,点点头说:「进来吧。」
女警回到位子上去了,沐雅汜还诚慌诚恐的站在门口,视线在敞开的门和齐桢轩之间移动。从座椅上起身,齐桢轩迈步朝他走去,伸过手轻巧的搭着他的肩膀把他揽了进来,随後将门关上。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沐雅汜更加清楚的认知到此刻就在这个办公室里,只有他和齐桢轩两个人,他每天都要面对却从来都不习惯的焦急再一次飞速的涌上,想要开口发出声音、吐出字句,却只听见了自己很轻、很轻,不敢用力的呼吸声。
并不是像一开始那样惧怕齐桢轩,只是一种怕生的焦虑反应。
齐桢轩没有催促他,很安静的用一张从很久以前就习惯带笑的脸面对沐雅汜,像烟一样朦胧的眼睛深深沈沈的,连眼神都很寂静。
不能老是等人家开口啊。沐雅汜在心里提醒自己,於是他张开嘴,声音没有马上发出,而是过了五秒後才缓慢的凝结成语句:「这个……请你收下。」他朝齐桢轩伸出手臂,手肘弯着,姿态含蓄。
齐桢轩从底下托住纸箱,不经意的碰触到沐雅汜凉凉的指尖。沐雅汜吓了一跳,很快的把手缩回去,齐桢轩还没把纸箱托稳,纸箱晃动倾斜,里头的盆栽发出碰撞声接着下坠,沐雅汜发出细细的叫声慌张的伸出手,齐桢轩眼明手快的从侧边捧住了箱子,也捧住了沐雅汜刚好伸来的手。
「……!」沐雅汜迂缓的从齐桢轩的掌心底下将手抽回,为了拿好纸箱,齐桢轩的手一动也不动,静静的感受着底下谨慎的手背微微的颤抖。滑顺的手背突起的指节弧度缓和优美,肌肤细腻,小心的移动时带起了细微的养意,像隐晦的招引,但手的主人单纯的意识不到。
齐桢轩的目光落到沐雅汜的手上,他眯起眼睛,抿着唇,口腔里的舌头随着手的动作慢慢舔过紧闭的牙齿,像是在品尝什麽。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沐雅汜总算把手抽回,左手摩娑着右手露出藏不住尴尬的道歉微笑,趁着他没有注意,齐桢轩收敛起不小心跑出来的着迷眼神也回以温良一笑。他的舌尖仍在口腔里轻轻的舔着上排的牙齿,回味着某种灼热的余韵。
从乾尬中衍生出的羞赧火花在两人之间无声的劈啪作响,缓和了呼吸,沐雅汜低下头举起两只手以指尖捏住白色衬衫的衣领,从侧边慢慢的理到前方,右手接着下移,轻轻按在岔开的衣领之间领台的位置。
「……这、这阵子受你照顾了,这是、谢礼……不成敬意,希望……你不嫌弃……」
「……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你。」齐桢轩的语调里带着低沉的笑意。他的视线在沐雅汜薄红的脸上停留了一会,然後克制而内敛的落进了纸箱中──当他看见盆栽里张扬盛放的玫瑰花,迷恋一般浸润在刚才静默的遐想之中的意识瞬间清醒──非常的清醒。
小朋友,你是什麽意思?
咦、对玫瑰花没有任何疑问吗?沐雅汜慢慢的抬头,偷偷的往齐桢轩的脸上看了一眼。还是笑眯眯的,看不出来他到底喜不喜欢。没有问题的话,还要跟他解释吗?要吗?
还是、解释一下好了。
「玫瑰花……那个玫瑰花,是因为我觉得好看才买下来的。」
齐桢轩反应过来,马上配合的发出轻笑声说:「确实非常漂亮。」
所以是喜欢的意思吗?沐雅汜不太明白。
「……齐警官你还有工作吧?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我先走了。」不知道可以再说些什麽,也没有理由留下来的沐雅汜微微的向後退了一步。
齐桢轩沉默了两秒,制造出充满礼数的不急不徐说:「掰掰。有需要帮忙再找我。」
沐雅汜讷讷的点了点头往背後的门口走去,打开门,真正的离开前还不忘从门缝里对齐桢轩礼貌的点了下头,门接着害羞的关上。
看着阖上的门板,齐桢轩吐出一口气。他走回位子上把箱子放在他的座椅後面的灰色文件柜上,接着坐了下来跷起脚,身体往後歪向一边,手肘搁在扶手上,屈起右手的小指和无名指,拇指抵在耳朵的後方,食指和中指在前,就这样托着头,脸上的笑意变得很淡,几乎消失。
他咬着舌尖,用力的,自虐似的抑制在血液中奔腾的兴奋。沐雅汜把手抽回的情景清晰的烙在他的视网膜上,即使是最微小的部分被也清清楚楚。
晃动着、发光的发丝,受惊的无辜眼神,紧张泛红的耳尖,微微张开的嘴唇、里面只露出一点点的整齐白色牙齿和浅红色的舌头,久未被挑起的饥渴刚刚浅尝了一点无意识的甜美单纯,勾起了他追猎的隐密慾望。
这不是好现象。
齐桢轩疲倦的叹了口无奈的气,把刚嚐到甜头的慾望重新关押回微笑底下的牢笼里。收敛所有情绪,只剩下嘴角上扬的弧度,端正坐姿,他用几秒的时间严丝合缝的将平日熟练的姿态再次包裹上灵魂。
门把转动,门又被打开,这次从外面走进来的是安妮塔。
「你在里面干嘛?平常不是都不关门?」
「小朋友刚刚过来。」
「哦。」安妮塔应了声在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很随兴扒了下头发,老练的把腿跷了起来,几秒後彷佛觉得不妥一般的把脚放下并起,她撇撇嘴,不太习惯这般正襟危坐。齐桢轩看她这样觉得很新鲜,於是笑着说:「你今天看起来不太一样。」
平常看安妮塔都大大咧咧的,穿着薄透清凉的衣物,爱水不怕流鼻水的露出白皙的大腿,穿着一双人字拖到处啪哒啪哒的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她穿着黑色的无袖休闲衬衫、墨绿色的弹力裤和露趾低跟凉鞋。
安妮塔耸耸肩。
齐桢轩盯着她的手臂,轻轻扬起下巴问:「怎麽了?」
「什麽?」
「你左手有抓伤。」
安妮塔抬起左臂看了看。上臂有几条已经淡去却仍泛着粉红色的抓痕。
「还不就是帮你打听消息的时候弄的。我知道以前一个姊妹仔的老公有窃盗前科,去问,结果她就生气的把我赶出来了。」
齐桢轩「嗯」了一声:「你怎麽问的?」
「直接问啊。她暴怒,说她和她老公现在都在好好过日子,要我别再去烦她们。」
「姊妹?」齐桢轩单边的嘴角勾起,很快的又恢复到平常的温和角度。
「至少以前是。」安妮塔的样子看起来不怎麽生气,「『好好过日子』,很好啊。不跟你扯了。」
「所以有什麽好消息吗?」
「不然我来干吗?」
笑了笑,齐桢轩用眼神示意她说下去。
「上次你在我家过夜,早上起来後你不是还跟我说监识那群去大小姐家里做过监识後,判断是撬锁入侵的吗?我从我姊妹仔家离开後去找另外一个也有窃盗前科的前同事谈,他说他以前在外地认识个锁匠,不熟,那个锁匠因为偷打人家钥匙,趁人家出国潜到家里去偷,後来也入狱了。他不清楚那个锁匠现在怎麽样,但应该差不多出狱了。怎麽样,你觉得有价值吗?」
「有条线是条线。」齐桢轩把两手的手指交叉,双眼闪着宛如猎人发觉猎物出现时的光芒,「有名字吗?」
安妮塔起身走到办公桌前,从长裤的口袋里掏出一张对折起的小纸条,用指甲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伸直了纤细的手臂递到齐桢轩面前,齐桢轩伸手去拿,却被她躲开。她接着弯下腰,上半身往齐桢轩倾过去,压低了声音问:「有没有什麽奖励?」
「你要什麽?」
安妮塔朝着他伸出右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不觉得它少了个戒指吗?」
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