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医院外想透透气,也拨了一通电话。
「喂安朵,你在上班吗?」
「嗯。」
「那我等等再打给你。」
「不用不用,我现在空班,星星,怎麽了吗?」
「没啦,我只是,突然想到你了,想给你打电话。」
「欸?怎麽回事?」
「安朵,我刚刚突然想到了你第一次在秋季四角主持时放的那首忽然之间,好像每一句歌词,都刺进我的心里面。」
安朵没马上接话,她的呼吸声清晰的在我耳边,大概在思考,这的确是一句需要思考才能回答的话。
「星星,你知道这首歌是为了什麽而写的吗?」
「不知道,不是情歌吗?」
「嗯,说是情歌也可以,但这是为了九二一地震写的歌喔,你觉不觉得,莫文蔚唱这首歌时,很像缩着身体在唱的?」
「嗯嗯,感觉胸口像被压住一样。」
「她说,录音时,要让她感受地震时被困在瓦砾堆中的压迫、恐惧和无助感,她说这首歌是想问大家,在你最脆弱时,你第一个会想起谁?」
魏子澄,脑中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魏子澄,这是为了九二一的故事,一九九九年,那也是我跟魏子澄邂逅的那年,我常常会想,如果我那天没有去公园、没有遇到他、没有厚脸皮的问他要不要回我家,现在会变成什麽样子呢?
我跟他有没有这种缘分呢?我们会不会在多年的以後邂逅呢?没有这种青梅竹马和家人的尴尬关系,那样的我们,会不会比起现在轻松很多呢?
「安朵,你可以唱这首歌给我听吗?」
「欸,这麽突然吗?」
「我一直都觉得你的声音很好听,唱歌的话一定也是,拜托啦安朵。」
「那你等我一下。」
我听见从电话里传来的脚步声和风声,然後就适一震安静,随即,安朵吸了一口气。
忽然之间天昏地暗世界可以忽然什麽都没有
我想起了你再想到自己我为什麽总在非常脆弱的时候怀念你
我明白太放不开你的爱太熟悉你的关怀分不开想你算是安慰还是悲哀
而现在就算时针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分不开我们也许反而更相信爱
如果这天地最终会消失不想一路走来珍惜的回忆没有你
我明白太放不开你的爱太熟悉你的关怀分不开想你算是安慰还是悲哀
而现在就算时针都停摆就算生命像尘埃分不开我们也许反而更相信爱
挂掉电话後,我绕到了医院的另一边,魏子澄还是坐在那里,我走上前,不敢看他的眼睛,於是很快速的在他面前蹲下,然後抱住他,他的身体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换作是我,他一定会大骂我笨蛋的,他现在真的像个撞到脑袋的笨蛋。
「魏子澄,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不会把你丢掉,也不会消失。」
过了好几秒钟,魏子澄的手还是一动也不动的放在大腿旁边,一点反应都没有,没关系,这就够了,你没有拒绝我,这就够了。
我牵着魏子澄走进医院,他一路都看着地板发呆,眼神很空洞,像一具被挖空灵魂的躯壳,带他回到加护病房前後,我到医院里的超商买了一罐热阿华田塞到他手里,然後用我的两只手覆盖着他的手背,他的头动了一下,我以为他终於回神了,结果只是把视线换成阿华田,又继续对着它发呆。
这个人,真的是在外面吹两个小时的风吹坏脑袋了欸。
「笨蛋。」我小小声的对魏子澄说。
「你才是笨蛋。」
杀小,原来能够召回魏子澄灵魂的词语,是『笨蛋』吗?
我站在魏子澄面前弯着腰用手在他眼睛前面挥了挥,「哈罗魏子澄的灵魂,散步回家了喔。」
魏子澄先是看了我一眼,然後轻轻叹了一口气。
「星星,你不要太依靠我。」
「嗯?」我坐到他旁边的位置,侧身疑惑的看着他。
「我没有你想像的那麽强大。」
我动了动嘴角,然後仰起了一边的嘴角,靠在椅背上,看着前面的玻璃墙,「我早就知道了。」
换他疑惑的看着我,转头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悲伤、充满自卑,魏子澄的眼神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就算他的表情再冷酷,讲的话再绝情,身体表现得多有自信,他的眼神,一直都是这样子的,所以,我早就知道了。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喔,这个世界不知道你是假坚强的人,应该只有你自己吧。」他的眼珠四处转动,大概有些心虚,「还有,你不要再把我当成小孩了好不好,我跟你说,这个家里最成熟的人就是我了,最不成熟的人,就是你跟哥,你们最好不要再鄙视我。」
看着星星这种撒娇式的生气法,子澄也难藏嘴角的笑意。
「姜星星你是什麽生化武器吗?」
「蛤?」生化武器,这是一种新世代的贬抑词吗。
「不然怎麽你一说话,我的坏心情就被你消灭了。」说完,他又用那抹半边嘴角的笑容,杀死了我好几千万个脑细胞。
我憋了一口气,整个愣住,感觉自己突然变得很烫。
魏子澄,你这样子犯规了,什麽生化武器,那你这样,不就是一个虫洞,直接毁灭宇宙吗。
不久後,我发先魏子澄已经闭上眼睛坐着睡去,我小心翼翼的,把手伸进他的手臂和大腿间的缝隙,将我的手指贴在他的指缝中,我还在尝试着悄悄握住他时,他就张开了他的手掌把我紧紧牵住,我看了他的脸一眼,见他没有睁开眼,我就偷偷看了好久,最後,我靠在了他的肩上,我们听着舅舅病床旁哔哔哔的心律声,睡着了。
舅舅,谢谢你,给我们这这麽规律又稳定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