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蕴嘉……」
指腹下探，崔予馨稍稍握住黎蕴嘉的手，她心头一紧。
这阵子，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黎蕴嘉这样抱着她的时候，带着一股害怕会失去什麽的忧伤。
上一次也是。
那次，她下班去看郑人炜跟David打球，很晚才能回到黎蕴嘉的住处，因为太晚，还是让一起去的後辈王恺崴给载回来。
当时她一进门，黎蕴嘉也是带着同般的气息，温热手臂微微收拢，从後头轻轻抱住了她。
黎蕴嘉的话并不是特别多的。但崔予馨跟黎蕴嘉交往的越久，便知道黎蕴嘉的话少，是来自於她的谨慎。
崔予馨也渐渐察觉黎蕴嘉心底其实是有个地方──藏着许多她因谨慎而无法说出的话。
那里，是阳光照不进的森林深处。
但或许是因为年龄差距，崔予馨几度想问，她每每开口时声音却像进了迷宫，找不到一个适切的出路。
往往，她只能本能回头，找到黎蕴嘉眼里的忧伤，在那双美丽的眸子更显脆弱以前──
如同此刻。她温热唇瓣覆上黎蕴嘉的，彼此的距离在热切的吻中融化、短暂消弭。
是心头怦然，崔予馨橇开黎蕴嘉的软唇，把暖呼呼的舌尖带着湿润的气息送进，循着吻势，黎蕴嘉身子一倾，便把崔予馨抵上了门板。
柔舌交缠，两人都在难以明说的失落感间找到一丝安慰，黎蕴嘉微微侧身，一缕发丝垂落，柔柔搔动崔予馨的脸稍，惹起更多思绪。
崔予馨於是吻得更深了，她也是这才明白，她其实跟黎蕴嘉一样，是多般需要这个吻……
心思一凛，崔予馨身子稍稍紧绷，本能的把黎蕴嘉抱得更紧。
只因她再度想起了「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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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你是该长进一点。」傍晚，崔予馨送郑人炜离开，才走到楼梯口，郑人炜便开口，意有所指。
崔予馨甩着钥匙的手稍滞，她停下脚步。
「还有，」郑人炜稍稍皱眉，脚步在楼梯间止住，「那天的事情，你也不能怪倪经理，嗯？」
眸光一滞，郑人炜结实的身子被公寓的鹅黄灯光晕出圈光晕，他吁了口气，「小黎大你十岁，女人在她那个年纪，担心的都是找适合对象结婚这件事，怎麽会跟小自己这麽多的人交往？还是同性？」
他轻轻叹息，补充，「这半年来，我知道小黎是真的不在乎，可是你不能指望别人也能接受？特别是关心她的人？」
「何况，倪经理是小黎的学姊，还长小黎几岁，如果我和你站在跟她同一个位置，也肯定都觉得小黎吃错药了？」郑人炜嗓音温润，是知道崔予馨这阵子一直在想「那一天」的事，他一改平日嘴坏，以为这样多少能安抚崔予馨。
怎料他抬眸，望向阶梯上呆杵着的崔予馨，便傻了。
──该说，他是怎麽想到短短几秒间，他对上的，竟已是座溃堤难止的人形水龙头？
「呜呜呜呜──」崔予馨哭声比眼泪晚一点崩溃，但也很快传来。
「靠，傻蛋崔，你说哭就哭啊！」怎料崔予馨瞬间崩溃，郑人炜心下一慌，连忙走上台阶，手忙脚乱，忍着恶心用衣袖把崔予馨的眼泪匆匆抹去。
「你混什麽业务组，太浪费了，你根本是演员吧？十秒钟就能掉泪！？」他的新衬衫啊！心中哀戚，郑人炜边擦边碎念。
「呜呜呜，你说的我都知道阿，我知道倪经理她也不是针对我，她只是、只是，呜呜呜呜──」崩溃难止，崔予馨只是一直哭，用力的一直哭。
她停不下眼泪，握成拳的小手紧掐，掐进太多委曲。
因崔予馨是忍得太久，她的伤痛太鲜明，郑人炜轻轻一提，没来得及结痂的伤口便惹得她疼。
毕竟这才是前不久的事。
「那一天」。上礼拜，她去接黎蕴嘉回家的那天。
那天，黎蕴嘉说是跟倪雅薇约了吃饭，饭中免不了喝酒，便让崔予馨晚些来接。
但当晚崔予馨刚好订到黎蕴嘉很喜欢的某家特制咸派，她乐呼呼地去拿，拿完後GoogleMap一搜，发现黎蕴嘉说的那间餐厅刚好也在附近，她便提早到了。
这些日子，早有黎蕴嘉的车钥匙，崔予馨就打算先上车去等。
拎着装着咸派的蛋糕盒，她脚步雀跃，边走边哼歌，一颗心小小的，塞满的都是想让黎蕴嘉开心的期待。
可她没想到的是……
「对，我那学妹，她的确有交往对象。」崔予馨才要拉开车门，便听见耳熟的声音从停车场的另一头传来，「但对方并不适合她，年纪小，而且还……」
是倪雅薇的嗓音。崔予馨眨眨眼，平常她或许不会那麽快认出，但早知倪雅薇也会来，这一听她便认出来了。
「不说了，Patrick，你既然愿意从新加坡回来台湾，不是就打算回来成家立业？我那学妹工作能力好，个性温柔，性子也成熟。」倪雅薇的声音越来越近，近得，让崔予馨身子一僵、忘记动作。
好在黎蕴嘉的车身高，崔予馨躲在後头，天色也深，一时并不引人注意。
「她肯定是个贤内助。」纤指微压，倪雅薇按上蓝芽耳机，她顿了顿，烦闷的心思在短短停滞里更加鲜明。
直到稍感冷静，她才唇续余语，「还有，她跟我们同校，也算是你学妹，你们两个就算不成，至少，你也帮我开导开导她？」
看来倪雅薇又打算帮黎蕴嘉介绍新对象。崔予馨心头一紧，无助袭来，她只能任凭着那麽刺人的话语传进耳底。
她傻站着，甚而尽管倪雅薇轻脆的高跟鞋声早已远离，她还杵在原地。
这些日子，崔予馨再迟钝，也早知道倪雅薇不看好她跟黎蕴嘉的感情。
但……
等崔予馨再回神，她早已忘了她搁在引擎盖上的精致蛋糕盒，跑向那间倪雅薇有意安排黎蕴嘉认识新对象的餐厅。
高雅明亮的餐厅转眼入眼，崔予馨在不远处停下脚步。
黎蕴嘉就坐在窗边，一缕发丝柔然垂於脸稍，她修长指腹走过菜单，眸光温润、注视其中。
是那麽近的距离，崔予馨却觉得黎蕴嘉变得好远，觉得黎蕴嘉身处的光亮灿烂，跟她此刻置身的漆黑夜色，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太遥远，令她都要忘记黎蕴嘉昨晚抱着她入眠的温暖。
特别，是倪雅薇跟Patrick在黎蕴嘉面前坐下的刹那。
座位那头的Patrick，人高马大，剪得整齐的头发与干练精明的眼相应，一身高档打扮，品味有礼，高阶经理人常见的样子──乍看起来跟黎蕴嘉的前男友宋铭理还有几分神似。
太像了。
忍不住咬唇，崔予馨在Patrick坐下，在他和黎蕴嘉对上眼的刹那……一股难以忽视的恐惧张狂袭来，崔予馨几乎觉得她就要失去黎蕴嘉了。
「不、不可以……」
低声喃喃，崔予馨是还不及回神，她慌乱的拿起手机，打开LINE，就想拨给黎蕴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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