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她是追不到梁旖甄的。
沈莳雨一跑出样品部的刹那便明白，又或者说，她最不该作的，就是追到梁旖甄。
事情已经不能像她过去想的同般单纯了。跑出样品部的沈莳雨，在离梁旖甄几步之遥停下脚步，原因无他，是因梁旖甄站在那里等她。
梁旖甄站在那里，走廊的尽头，静静的看着沈莳雨，看着沈莳雨跑向她，然後，看着沈莳雨在离她几步前的距离停下脚步。
沈莳雨喘息，目光对着梁旖甄的，几步之间的距离，谁也没有跨过，梁旖甄的视线投在她的脸稍上，但沈莳雨却一度不敢正视她的视线、不敢端详她的神情。
望尽梁旖甄眼里的落寞，同时感受到心疼……那无疑，是令沈莳雨在距离她几步间的距离前停下来的原因。
「旖甄……」她低喃。本不明白停下脚步的自己，因如果是过去，她肯定会不假思索，跑向梁旖甄身旁，安抚梁旖甄眼里的伤心。
可今天却是不行。身体的本能在沈莳雨能清楚明白这一切以前先让她停了下来，而那几秒钟的时间，映进她眼帘的，尽管乍看起来是梁旖甄甜美脸庞上的故作镇定，但她很快看清，看清梁旖甄眼底藏不住的落寞伤心。
梁旖甄说，她的伤心，是因为舍不得沈莳雨太快离开她。
真的吗？沈莳雨心底响起这样的声音，但她无力深究。
因此刻她已经明白，如果可以，这并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莳雨。」梁旖甄是在这时开口，打断她的思绪。
说着，她深吸口气，唇边露出一抹难掩苦涩的笑意轻浅，「我说过我舍不得你，你记得吗？」
「你下次……」唇吐轻叹，梁旖甄顿了顿开口，「还是，不要再让我看到这种景象了。」
她走近沈莳雨，试图牵起沈莳雨的手，「好吗？」
沈莳雨的身子一紧，她任梁旖甄握着她的手，却没有回握。
梁旖甄注意到了，眼底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消逝。
她犹豫了下，松开沈莳雨的手，低语，「都忘了，你现在是跟女人在一起，跟以前不一样。」
「既然你的另一半是女人。」轻按手臂，想掩饰某种失落似的，她唇角勾起，状似无谓的继续道，「我们，以後可能不能太亲密了。」
「……要避嫌，对不对？」
明明听见梁旖甄的问题，沈莳雨却是摇摇头，没有答腔，一度沉默。
她是想告诉梁旖甄她跟秦诗璃的关系，并不是梁旖甄所想的那样。
但那又有什麽用呢，不说梁旖甄刚刚看到的……
沈莳雨拧眉。跟着历历在目的，是这些日子，无论她怎麽跟梁旖甄澄清她跟秦诗璃的关系，梁旖甄都不相信的情景。
无力感袭来，那让沈莳雨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秦诗璃还在等你。」望向样品部，梁旖甄的声音，传进沈莳雨的耳里，「那我先回我的办公室了。」
「抱歉，今天工作很忙，一直没有办法接你的电话。」她补上迟来的解释。
「我刚刚才从外头开完会回来，还有些事情，我得跟曾经理交代。」
「有什麽事情，我们晚上回家再说。」她的声音不轻不重的，像风雨过後落下树梢的叶片纷纷，看似轻巧落下，但坠入的，已是风雨後数不清的断垣残壁之中。
一切已经不一样了。至少，对沈莳雨而言是如此。
当梁旖甄最後的余语传来，告诉沈莳雨她要走了──
一股心揪掐紧，伴随痛彻心扉的难受蔓延，把沈莳雨心中还不及想清的心思幻化成语句，等沈莳雨意识到时，如溺水的人试图抛上岸的绳索，毫无头绪且没有章法的，她才想着的话，已吐出唇边。
「等一下。」刚刚一直没有开口说话的她，突然出声，令走没多远的梁旖甄停下脚步。
梁旖甄回眸，而她看向沈莳雨的模样，说起来，不知道是否巧合，恰好，就跟沈莳雨刚刚停下脚步望着她的画面，如出一辙。
「你说你想让我跟秦诗璃在一起。」沈莳雨低低开口，目光却是避开梁旖甄的视线温热，看着大楼中庭的透明管线的她，见一件件色彩斑斓的新款设计衣衫，循着管线滑下，缤纷灿烂。
但那些灿烂，此刻，却亮不起沈莳雨晦暗的心头。
深吸口气，沈莳雨继续道，「你说我一直逃避面对自己的感情，不只如此，过去你也说，如果我跟秦诗璃在一起，你会选择祝福我。」
「还有，你也说过……」
「莳雨，你不相信我吗？」梁旖甄见她不住地诉说往事，却是说着自己不愿意细听的内容，梁旖甄不禁开口，「我说过的、我告诉过你，当时，都是真心话。」
「你大概不记得了吧。」顿了顿，梁旖甄继续道，「你昨天喝醉，後来发生的事情。」
「那我再跟你解释一次，昨晚，其实我已经告诉过你。」
「告诉你，我这阵子之所以那不对劲，是因为，我知道你快跟秦诗璃在一起了，而我……」
「我知道，我都记得。」沈莳雨轻轻开口，是那刹那，她终於看向梁旖甄。
清彻眼眸闪过一丝忧思，沈莳雨定定望着梁旖甄，让梁旖甄心头一凛。
「我记得，你说，原因是你舍不得我。」沈莳雨说得很缓、很轻，把梁旖甄的谎言重复了一次，送进她的耳畔。
心头被不明的慌乱攫住，梁旖甄怔怔，「你……」
唇边泛起一丝苦笑，沈莳雨再度开口。
「旖甄，」清亮目光投向她的脸庞，沈莳雨又说了一次，「我记得了，原因，只是你舍不得我。」
顿了顿，她问梁旖甄，几分认真，「就只是这样而已，是吗？」
梁旖甄怔怔，「对……，只是这样而已。」她应声，内心却在应声时同时泛起一股不安。
因沈莳雨话里的「只是」两个字，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沈莳雨把那两个字说得太轻了。
轻得，引人遐思。
那两个字撞进梁旖甄的耳际时，彷佛投入湖中的小石，惹起得涟漪圈圈扩大，她伸手想拦，但无力阻止──
心头无羁，梁旖甄眼前的沈莳雨无疑变得陌生，那让她迫切的想要再跟沈莳雨说些话。
无法等到下班後了。
心慌意乱之间，梁旖甄试图开口，想对沈莳雨确认，在秦诗璃跟她交往之後，她们两人之间，还能剩下些什麽……
但她没得及多说什麽。
熟悉的清香匆匆擦过身畔，当梁旖甄要开口时，沈莳雨已与她擦肩而过。
「我都知道了，你忙吧。」
沈莳雨走过时，留在梁旖甄耳畔，短短一语，「我去处理秦诗璃的事情。」
「工作上的事情。」不知是有心或是无意，沈莳雨强调。
「好……」
映入眼帘的娇柔身影逐渐走远，留下的是一地的疏离与冷漠……
梁旖甄看着沈莳雨走远的背影，怔着，不知多久，才回过神。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该拿你怎麽办才好？」唇角勾起，勾起的却是忧伤，梁旖甄手按住脸。
她低喃，语里难掩苦涩，「莳雨，」
「……你能不能告诉我？告诉我，我该拿我对你的感情怎麽办才好？」
梁旖甄说，对着早已空荡的走廊，说着她此时此刻的苦恼。
无疑的，那也是她这一整日，一直不愿跟沈莳雨联系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