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化学被分科之後，每个礼拜见家教的时间从国中的两次增加成三次。其中还穿插着英文的补习，方洛蝉每天下课的空闲被填得所剩无几。由於先前就曾经讨论二年级要选社会组，随着下学期第二次段考结束，物理化学的补习时间显然是上一堂少一堂。
如果是以前，方洛蝉当很高兴，而且期待摆脱这两科让她掉头发的小天书。但随着逐渐不怕家教严肃，开始像是生活在森林边缘，在人类眼皮底下偷东西满足生活的野生动物。因为成功的次数多了，「人类」的形象在心中变成了挺不错的存在。
虽然喊程鹬老师，但是他对她而言并不是课堂上站在讲台上，很有距离感的「老师们」，而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小哥哥。
更何况小哥哥不是同年龄那些臭屁讨厌的中二男，不仅耐性好，谦谦君子，最最重要的是还长得好看。上课配着好看的脸，她也能多做两道题。没错，就是这麽看颜！
每次都想跟家教玩答题集点的游戏。哪怕程鹬对私事总是惜字如金，也让她挖出不少个人资料。星座、血型、生日、喜欢吃的东西、讨厌吃的东西、大学、科系……至於电话，还不如要即时通讯帐号呢。
学期快要结束了，也代表她与他短暂的交集快要结束了。
觉得伤心。
可让她为了上家教的课去选自然组是更不现实的啊。
啊啊，想到还要跟对物理化学相处更久的时间，连小哥哥的颜都治癒不了啊－－更伤心了。
总之方洛蝉掰着手指可惜上一堂少一堂的家教课，上课出现跑题的机会也增加了。
「老师有几个家教学生啊？」
「嗯？怎麽问这个？」正在改考卷的程鹬头也不抬。
「就，好奇嘛。」虽然习惯他不会马上回答自己，可郁闷感还是让她声音低了下来，嘀咕：「不会又要做考卷才能回答吧？」
他抬起眼来，似乎觉得有趣的笑了笑：「连同你三个吧。」
「哇～那每个都是上物理化学吗？」
「嗯，一个物理，一个化学。」
「那跟我一样是高中生喽？」
「对，都是高二生。」
想到自己还不是程鹬唯一的学生，只占了1/3，就有种说不清的感觉，而且一听就知道了：「……自然组。」她也没想要程鹬回答甚麽，就是忽然有点羡慕人家是自然组的。
「唔，老师，那之後学期结束，你就要找新的学生了吗？」
「可能再看看吧，也许没时间带那麽多学生。」
他的话让她有些惊讶：「唔？不是听说大四空堂最多吗？都要毕业之类的。」
程鹬点点头：「理论上，可我最近签了五年一贯，还要进实验室，多少会压缩到接家教的时间。」
「那是甚麽？」
经过进一步解释她才知道原来是学制之一，等於直升系上的研究所，大四开始修研一的课，大五如果顺利毕业就能拿到硕士学历，还节省一年的时间。脑袋一转，忽然高兴了起来：「这样後年不就还在同一个学校吗？」
程鹬大约不明白她高兴甚麽，点头的表情上写着奇怪：「怎麽了？好像很高兴似的？」
方洛蝉此时早就在心里打好腹案：「就想说後年如果有推甄老师的学校，面试的时候就能找老师了啊，也不用怕在校园里迷路了。」
她愉快的表情让对方也笑了笑，语气缓慢的解释：「其实不用担心迷路的事，推甄面试都会有考场的指示牌，当天也会有志工学生引导的。」
「啊？那老师是不给找的意思啦？没有心。」她故意努起嘴抱怨，程鹬含笑的表情没怎麽变，点了点头：「当然可以找我，有空的话再请你吃顿饭。」
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真实的欢欣翻腾了起来，忙不迭地点头：「好喔好喔，那说好了，不能食言喔。」
「可以，如果真的有来，再找我。」
「好啊好啊～」
她开心地应了声。虽然是一条看似虚幻的约定，方洛蝉毫不担心，虽然还有一年多，但几个月的时间足以让她知道程鹬的言出必行，所以她只需要担心，自己能不能让这种「巧合」发生就够了。
至於一年多的空白，就多在通讯软体上刷刷存在感，确定自己不要在对方心里掉线太严重，再观察看看对方是怎麽样的人－－能力范围内再小的事情也要尽力而为，是程鹬在课堂中教会她的道理－－谁说家教结束了就不能当朋友的。
虽然以後发展如何还未可知，至少她确定此时是挺喜欢这个小哥哥，想要多接近对方的。
这对她而言，就已经是足够的动力了。
确立了目标，感觉今晚连觉都能睡得香了。
只是，她当时没有想过他们有一天会在一起，也没有想过，对方有一天，会把她忘记。
「怎麽样？有想起来吗？」
十几坪大的个人套房，开了门就能一眼望尽，衣柜、鞋架、书桌、冰箱、电视俱全，还有一张小型双人沙发邻近着床。床头靠墙角，窗开在床边，一个小型流理台、浴厕。
个人用品的摆设方式看上去很有熟悉感，他也看见一些跟了自己好几年的东西在屋内的不同角落。
几天没有人进出，屋内似乎有点闷，程鹬进门环顾的时候，方洛蝉已经走向屋内将窗户打开了。
因为身处高层楼，透进对流风马上就凉快了起来。她回头的时候，程鹬还站在原处，脸上表情不活络，连同声音也彷佛只是说给自己听的：「没有……但我觉得我是住这里。」
「觉得啊……」
不期不待，不受伤害，这几天下来，她都觉得自己已经从玻璃心1.0进化成3.0了。
「你坐一下，几天没住了，我擦擦家具。」自顾自地去拧了抹布就要打扫。
「唔，不、不用吧，我能自己来。」对方一脸尴尬想阻止她已经在预料之中，方洛蝉眼睛一转，露出一个笑：「好啊，那给你擦，我帮你收衣服。」
他浴室里後面还有用来晾衣洗衣的小阳台，上头可还挂着几天没收的大小衣服呢。
「等－－你等一下－－我收，我去收。」
程鹬对她而言有很长时间都是男神大哥哥的形象，别说没看过内裤，连短裤都很少见他穿。她半脚才踩上厕所的踏垫，就感觉到一阵热风，也不知是腿长的人跨一步等於别人两步，还是偶像包袱的加速度，她都觉得他要站不稳了，更别说欣赏别扭尴尬的表情，只能本能地伸出手扶他：「欸，你小心－－」
半身重量压过来，她就下意识撑着，撞上了肩膀才勘勘停下，热气呼在她耳边时，已经是搂着一个人的状态，心跳说不清原因的加速，可熟悉的声音却又泼了她一把冷水：「……抱歉……谢谢。」
……不用谢，生疏得让人难受。
「……没事，就说小心。」甚麽逗男神的心情都没有了，她垂手拉开了距离。
方洛蝉不傻，她知道程鹬不习惯自己靠近，或者打着照顾的旗帜陪他，其实他可以自理的事情很多。
可如果不做些甚麽，她又不安。觉得不能放他一个人，因此她也只能在对方允许的范围内做事，忙碌一整天，之前在医院他就不让她陪过夜，现在就更不用想了。
因此吃过晚餐收拾过後，方洛蝉问了几句他隔天行程，就识趣地告辞离开。
不得不说，程鹬听到她要回家的时候眼底似乎亮了一下，想想就觉得－－好惨。
压抑着想叹出的气：「那我明天再来，要是有事就找我。」
「嗯，我知道，今天谢谢你－－唔？！」
脸颊让拇指拉扯出奇怪的扭曲弧度，方洛蝉实在没忍住，管不住手，捏了才解气：「不要再谢了，我要生气了，告诉你我生气起来很可怕，自己都怕！」
「噗－－」弯弯的眼神让他的神态变得轻松。
－－讨厌，笑得那麽开心。方洛蝉放下手的时候有些忍不住讨厌失忆的男朋友。
可恶，笑得那麽可爱，为什麽，却忘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