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对台下的观众说：「开玩笑的，开玩笑的，助听器是属於医疗用品，也要去专门的机构特别订做，不是随便就能买的。」我顿了一下，「还是，你们的智商真的低到会去相信一个高中生的话？」
台下的观众又笑了，我笑着说：「现在笑的人，该不会你们就是智商低的那群人吧？」
文忆年说的没错，喜剧很吃现场反应，所以演员的临场反应要够好，如果像我一开始一样用写剧本的方式在写，就不会那麽好笑了。
刚才的互动都是我的临场反应，完全跳脱我的大纲。
我也感到很意外，没想到自己的脑子可以转那麽快，跟台下观众互动那麽自然。
「我最近遇到一个渣男。」我换了新话题，时间只有五分钟，不短不长，要尽可能在时间内试多个笑话，让观众多笑，「有人有遇过渣男吗？可以帮我举个手吗？男生女生都可以」
不少人举手，我向前走到舞台前，蹲下来问第一排的一位女生：「请问这位小姐，你遇到的渣男是怎麽样的呢？」
新手跟台下观众互动很有挑战性，因为你无法预测观众会讲什麽话，临场反应要够好、脑筋要转得快，不然无法接观众的话，会让场子冷掉、也会尴尬。
但我就是想试试，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笑话就是要跟观众互动才会好笑。
「常常行踪不明、IG死都不放我跟他的合照，最後才发现我是小三。」女观众说。
「哇。」我惊叹了一声，「很谢谢你愿意跟我们分享你的经验，让我们先给这位观众一个掌声好吗？」
台下的观众很给面子的鼓掌，待掌声结束後，我开口说：「我觉得，每个玩弄感情的人，不分男女，招数都差不多。」我有上网看了许多文章，发现玩弄感情的人真的招数都差不多。
我的表情转为认真，「接下来，我要告诉大家『渣男的起手式』，适用於男女生，让现场还没有遇过的人可以先打预防针，防范未然！」
台下的观众静静地看着我，我吸一口气，说：「我在我高一的时候，遇到一个学长，他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会会长，长得也很帅。除了成绩好外，各式各样的事都难不倒他。」我顿了一下，「包括玩弄女生感情。」
「情窦初开的少女都非常天真的，他讲的每句蜜语甜言不管是真是假，有多麽夸张，你都会照单全收，不会有任何一丝怀疑。」
「而且，他会一直拼命给你希望，让你觉得他喜欢你。但、是——」我拉长尾音，提高音量，「他从来不会说喜欢你！给你任何的承诺！」
台下有些观众默默地点点头。
「去年圣诞节我跟他告白，我跟他说我喜欢他，但他亲了我之後说：『谈恋爱的事等到大学之後再说吧。』」我露出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问台下观众：「有没有人发现事情的顺序怪怪的？他亲了我之後说等大学之後再说，可是哪有不是情侣就吻对方的？」接着，我「哦」的一声，露出顿悟的样子，「大概也只有渣男会做这种事吧？」然後快速摇摇头，「不对啊，我跟我阿嬷也不是情侣，她也每天亲我脸颊，难、难道？」我露出惊讶的样子，「她也在玩弄我的感情？」
台下观众哈哈大笑，有人捧腹大笑说：「到底在讲什麽东西？」
「但我现在还是很悔恨啊！这是我的初吻、初吻耶！竟然就给这种看起来斯文败类但真的是败类的人，如果能回到过去，我一定往他脸上揍个十拳，让他不能再用脸蛋去骗女生，还有踢他下面，让他终身无法传宗接代！」我露出凶狠的样子，「我用不到的，别人也别、想、用、到！」
台下的观众惊叹地说出：「哇呜——」
此时，台下的工作人员敲了一下铃，提醒我还有两分钟结束。
「好啦，时间快到了，来做个结尾。我觉得这段被玩弄的经验，可以用五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我拉长长音，拉到自己没气後，吸了一口气才说：「像极了爱情！」
台下观众每个人都笑歪了，也有些人说到底在鬼扯什麽。
「不是吗？我觉得这五个字可以涵盖所有感情的样子耶！假如你被劈腿了，像极了爱情！假如你暗恋很久的人不喜欢你，像极了爱情！你喜欢的人喜欢你的好友，像极了爱情！你喜欢的人喜欢上你最讨厌的人，像极了爱情！总之，不管你在感情上发生什麽事，你都要了解，这就是爱情的模样，你的快乐和难过，都像极了爱情。」我对台下观众笑了笑，举起手向他们挥手，「我是棠棠，我今天讲到这里，谢谢大家！」
台下的观众给我好大的掌声。
我对於这些掌声感到有些不真实。
小时候，我被同学叫爸妈不要的小孩；高中跟韩宇好上时，我上了靠北板，每个人都把我讲得很难听，没有人帮我说话；韩宇大学时，他让我从短暂的梦里醒来，一个只有我自己觉得很美好，但其实非常残忍的梦中醒来。
我全身上下都没有任何会发光的地方，也不爱笑，甚至曾经有想轻生的念头。
如此灰暗的我，那麽不起眼、不耀眼的我，竟然也可以站在台上，带给台下观众快乐，得到他们的肯定和掌声。
这是我活了十八年都没想过的事。
原来，我并不是一无是处，我还有让别人绽放笑容的能力。
尽管要用我悲伤的事来让别人笑，可是当我说完的当下，我突然觉得，这些事好像也没有那麽难过了。
我好像懂文忆年说的意思了。
可能我们的伤永远都不会好，但我们可以用比较轻松的态度去讲我们身上发生过悲伤的事，如果连我们都不能用比较轻松的态度来讲这些事的话，那还有什麽，是可以拿来讲的呢？
现在我才懂，他的话里，也藏了很多悲伤。
那他是不是也把这份悲伤化成一句句的笑话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