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再次开启，又有两个人被带了进来，其中一位是身形佝偻的老人，另一位脸上则覆着纱布，隐约可见血水透出，模样有些吓人。
「此人是永王府上家丁刘七，其脸上伤疤便是梅霜所为，」冯殊走到梅霜跟前摘下她头上的银簪，「他脸上的伤口自伤处看来并非刀器所致，更像某种针簪类物品。」
他说完又停顿一下，待梅霜略为点头後以後，抬手撩开梅霜右手衣袖，露出手臂上几道癒合未全的可怕伤痕。
「永王府上的人都知晓刘七惯用左手，梅霜身上还有许多伤口都位於右半身，碍於她是女子不便展示，不过应当不影响指认。」
「还有吗？」
「有的，微臣另外找到这个清运人，负责处理梅霜胞妹屍体，他已承认当时接洽的就是刘七，屍身也已经梅霜指认，确实无疑。」
「父皇，儿臣识人不清，不知刘七在外与人恩怨，竟是个道貌岸然且心狠手辣的人，请父皇恕罪，」齐璋这时忽然开口说道，脸上看不出任何紧张神色，「不过，那女人证词并无证据，下毒一事并非儿臣指使，望父皇明察，莫要遭小人蒙蔽。」
齐璋平视前方，半分没有大难临头的慌乱，刘七则垂着头，缠着纱布的脸看不出情绪。
「冯少卿，就算毒是那女人配的，可你别忘了，她当时可是完全没机会接触食物，更遑论接近平王殿下，何来投毒之说。」
随着永王冷静的反应，周遭有些朝臣纷纷替开口永王说话。
永王身为年长的皇子，除了有勇有谋，治理封地亦有声有色，是东宫之位的最佳人选之一，虽非嫡生，拥护者倒也颇有人在。
若能趁此时选对边站，日後也能有好日子过。
「她不需要亲自投毒，只要将毒交给燕王府里的细作，再由细作趁隙於酒壶中下毒即可。」
冯殊淡淡地回应出声反驳的官员，此话一出众臣又是面面相觑，反倒事主齐瑞却置若罔闻，只是平视前方。
「细作便是当时布菜的一位侍女。」
「冯大人这话可有证据？」其中一位老臣道。
「黄大人别急，」冯殊伸出手制止老臣发难，走上前一把将一直跪倒在地的另一人头上麻布摘掉，居然是那日宴上不慎将酒水洒在柏聿身上的琇琇。
「幸亏燕王殿下早先便察觉她的身分，早一步出手救下才没让她被灭口，否则就少了一个重要人证。」
齐瑞没理会大臣们纷纷投来的视线，只是瞟了琇琇一眼。
「大人莫不是以为在他人府中安细作是容易的事？」他瞟了一眼刚才出声质疑他的老臣，「除非那府里的主痴傻。」
那老臣气愤地瞪着冯殊，硬是被堵得回不了半句话。
「投毒一事你可承认？」皇帝步下台阶走到琇琇跟前。
琇琇正要开口，皇帝又补了一句：「想清楚再说话。」
「......是奴婢做的。」
「是永王指使你？」
琇琇略抬起头，盯着皇帝的金线靴沉默。
那日她接到毒药後本欲亲自呈上，殊不知意外又受逢阳郡主之托，她转念一想便在下毒後随口找个由头让其他人负责呈上平王的吃食，自己则随意挑了另一桌服侍。
自押入刑部大牢後，她便等待那人依言将自己救出，想不到等来的却是他要将她与其他无辜的人一并灭口，更想不到齐瑞早已知晓她的身分，让冯殊早先一步偷天换日，才让她幸免於难。
他们七孔流血的惨状，至今还深深烙在她脑中。
那时起她终於死心，她只是作为工具被利用而已，等她被救出去以後就能重新回府之类的承诺，果然都是假的。
她一个卑微的侍女竟还妄想能得到他的垂青吗，又或许......她其实自始至终心里都明白，只是不断说服自己，做跟别人不同的事，就能得到跟别人不同的待遇。
他的失误就在於没有早些下手杀了她，让她在冯殊审她的这几天，思考这麽多。
思及此，她释然地舒了一口气，也罢，一切早该结束了。
「是。」
齐璋正想说点什麽，被皇帝抬手制止。
皇帝淡淡瞟了齐璋一眼说道：「虽不能光凭空口白话诬赖你，不过，他们在你底下做事，确实有些瓜田李下。」
「父皇，」齐玧忽然又上前出声，「劳父皇烦忧实属儿臣的错，但如今已知是谁出的手，儿臣也不愿因为一点误会坏了兄弟情义，更让父皇为此烦心。」
「平王谨慎体贴，朕甚宽慰。」皇帝略点点头，「人既已无碍，确实无须执着於眼前症结。」
「把他们带下去吧。」皇帝站在台阶之上，居高临下望着众臣，「三日後斩。」
「这点小事朕不计较，只是朕忽然想起方才与众卿谈及我大亓与沂国，近来似乎有些不当来往，不如趁今日把这件事理清楚。」
事态陡然演变至此，不光是皇子们，就连朝臣们都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皇帝今日葫芦里卖的什麽药。
「我大亓铁矿一向禁止私有，与沂国交易的铁品尤其珍贵，绝不允许有人从中作梗。」皇帝接着说：「柏卿，你在永州查到什麽？」
「皇上，如臣表奏，我国一年产铁三万石，输往沂国的铁砂有三千石，多半透过永州的关口输出，不过自去年起，从铁矿山产出欲送往关口的矿石量，似乎有些浮动。」柏聿应声站出队伍，「确切数字每年都有些许不同，无法精确计算，不过臣在永州查到数间私铁坊。」
「永州，不正是永王封地吗？」
「是的，臣查获的私铁坊，背後亦是永王操作。」柏聿躬着身子，双眼直盯地面，「相关证物证人皆已先扣下，只待皇上查核。」
这场戏，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