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好几天，乔昀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她什麽也没想，就只是待着。芯儿来敲了好几次门她都没应，她什麽都没做，什麽都不想做。知道扶尹安排她在柏聿府中的原因，她应该立刻跟柏聿说的，说她知道簪子跟她的关系了，说他的救命恩人就是她爸妈，说其实他们以前就见过……
但她的心情很矛盾，感谢柏聿的同时却也有点嫉妒柏聿，她完全不记得小竹屋里发生过的事，那段记忆是被旁人口述补足了，但却不是她真实体会过的感受。
乔昀怅然地低下头，又把自己埋进被衾里。
「姑娘开门吧，芯儿求你了。」门外传来叩门声，芯儿焦急欲泣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她知道芯儿担心她，但她就是没有动力开门。
「叩叩。」不久又传来敲门声，这次却没有人说话。
「芯儿你回去吧，我不想吃。」乔昀抬起头，朝着门外说。
「那就先别吃。」门外沉默了一阵，而後传来的却是柏聿的声音，「我有话问你，开门。」嗓音低沉稳定，不容质疑。
乔昀无奈只好起身开门，门外只有柏聿一人，乔昀开了门便转身走进屋内，回头却见柏聿仍站在门外。
「不进来啊？你不是要问我话吗？」乔昀疑惑地看着杵在屋外毫无动作的柏聿。
「女子闺房我如何能随意进出？」柏聿叹了口气，一字一字说得缓慢，无奈之情溢於言表。
她这是完全没把他当男人看啊。
「啊……」乔昀这才恍然，尴尬地笑了笑，上次意外柏聿闯她房间闯得太自然，她一时忘了这还是个保守的社会。
「你还未在夜晚出过门吧？」柏聿忽然开口，「旌城夜市繁华程度不下白日，要不去看看吧。」
走上街道，沿途灯笼高挂，放眼望去摊贩们皆忙着招呼，烤羊腿甜栗糕油焖虾芙蓉糕煎大饼卤毛肚三鲜面烤乳猪糖葫芦各式吃食应有尽有，繁荣程度更胜白日。逛街人群络绎不绝，喧闹声染尽整片夜空。
邻近七月，拱桥上甚至已有摊贩开始贩售河灯剪纸，水岸边寥寥几盏荷花灯点缀，美得犹如仙境。
两人并肩缓慢逛着，乔昀走在内侧忙不迭盯着摊位上油亮亮的小吃，在灯笼暖光垂映下，更增添诱人风味。
「想吃什麽？」柏聿望着眼神飘过一摊摊小吃的乔昀，好笑地问：「再走下去可没东西吃了。」
「太多了……每个都好好吃的样子啊……」刚经过一摊蒸笼水晶包，这会儿又是滋滋作响的烤肉串，老板撒了一把香料，顿时香味四溢，「这个感觉很好吃……」
「那就买吧。」柏聿直接停下脚步，从袖里摸出几个铜板递给摊贩，「老板，要两支羊串。」
「欸……」乔昀正要阻止就看见老板递过来两只肉串，只好接过来，再把一支给柏聿，「怎麽好意思让你花钱……」
「你就当出来逛逛别想太多。」柏聿摇摇头示意让乔昀吃，「还有什麽想吃的？」
说着，又到下个摊位买了份肉饼。
「谢谢……」不多时，乔昀双手上已满载食物，她艰难地把其中一袋包子还给柏聿，「给你吃吧……我食量没有那麽大。」
柏聿微笑着接过包子，却只看着继续跟大饼奋斗的乔昀。
两人缓步至堤岸边，欣赏着河里的茕茕水灯。乔昀啃了好久终於把大饼解决，甜香的芝麻气味还萦绕唇齿间，她满足地舔舔唇，才发现柏聿手上的包子都没动过。
「还饿吗？」见乔昀望过来，柏聿还以为她没吃够。
「不不……我是想你怎麽不吃，不饿吗？」
柏聿摇头，正要说些什麽，乔昀的注意一下被吸引到一旁，柏聿顺着望过去，只见前方几尺之遥满是人群聚集，将宽敞的街道挤得水泄不通，一群人有老有少正聚在一栋气派豪华的楼阁外，时不时还传来喧哗声。楼阁双开大门两排皆是雕花窗棂，二楼栏杆外还缀着金蚕丝流苏红幔，庄隆雅致的楼宇和华贵雍容的布幔相辅相成，更彰显其气派。
「人好多啊，我们也去看看吧。」乔昀看见人群喧闹一时兴起，就要过去凑凑热闹。
却不知脚才迈出一步，就被柏聿一把拉住右手，顺势勾了回来，她一时没站稳，手下意识往柏聿肩上搭去，柏聿似是没料到她会站不稳，伸手赶紧扶住她，两人一下靠得极近，空气急速凝结。
只愣一秒，乔昀连忙放手退开，柏聿也赶紧移开扶着乔昀的手。
「你也不看那是哪就要凑过去，」确认乔昀没受伤，柏聿又凝起眉，「那是青楼，岂是你一女子去的地方？」
「青楼怎麽了，我就是看看而已，怎麽你能去我还不能看？」乔昀说着转头就走过去，不是她爱唱反调，只是刚才气氛太尴尬，她只好先随意找个由头离开。
楼阁外头虽喧杂，但围在外的人并不多，乔昀个头不大，一下就钻到门口，她随口问了一旁的大哥，得知是金香楼新人梅霜初亮相，据闻梅霜弹得一手好琵琶，一张脸眉目如画颊丰眼圆，虽非轻燕美人，丰腴妖娆的身段却更是引人遐想。不过里头早已座无虚席，加上金香楼消费不俗，故而一些百姓只能围在外头碰运气，能一睹佳人风采一闻乐声铮鏦都是三生有幸。
身後隐约传来一股无声压力，乔昀机警地回头，果不其然是绷着一张脸的柏聿，不待他开口，乔昀赶紧上前，认错一番後却试图说服他。
「他们说是梅霜姑娘初登台，是弹琵琶的，我们可以看看吧？」乔昀亮着一双眼直盯柏聿，丝毫忘记方才的尴尬，「我可以扮作你的婢女，没规定进青楼不能带婢女吧？」
看着柏聿正要拒绝，乔昀牙一咬赶紧拉住他的衣袖，难得有机会见识琵琶伴美人，就当看场表演也不亏，何必老往那方面想呢。
柏聿瞥了眼紧抓衣袖的纤纤小手，又望着一脸坚定的乔昀，微微叹口气：「我从不上青楼。」
乔昀正一愣，就见柏聿走上台阶，她赶紧跟上後头，门外揽客的女子见柏聿气宇轩昂穿着不俗，身後的女侍装扮亦素雅大方，只道是哪家高门子弟光临，并无多刁难便直接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