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玩具店回来後又过了几天,直到蓝无乐在打扫家里时,才注意到被他摆在书柜角落的扭蛋,里面的东西都还原封不动的摆在扭蛋壳里。他关上吸尘器的开关,将扭蛋从阴暗不见光的角落带回明亮的日光灯下,上面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灰尘。
果然这种东西只会积灰尘而已。
擦去灰尘打开扭蛋,看到小垃圾桶和画着笑脸的球时已经不再和当时一样愤怒,把两样东西拿出,空的扭蛋壳丢进资源回收桶,又把吸尘器放回原位後才坐下好好研究那两样东西。
虽然不知道小垃圾桶的用处,但他发现细节也做得很好。不只有垃圾桶本体,还附赠一个小垃圾袋可以套上去,让他不得不佩服设计者的细心。可是佩服归佩服,他还是没有因为这个扭蛋而变得快乐,甚至连嘴角都没有上扬。目光移到画着笑脸的球,粗糙稚嫩的笔触看起来出自小朋友之手,他已经很久没看过这种弹力球,即使是他这种从小就老成、不讨人喜欢的小孩,也有过类似的玩具。将球丢向地面,笑脸在接触到地後,又弹回原本的高度,他轻松接住,让笑脸在掌心里滚动。
他已经很久没笑了,这个纪录已经长到让他忘了确切的时间。他的生活其实也没什麽不顺心或烦恼,大部分的事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也没有忧郁症之类的心理疾病,只是他就是找不到「快乐」。就像每个人的笑点不同,每个人感觉到快乐的基准也不一样。有些人只要有好天气就会觉得快乐,有些人则是要赚大钱、每天大鱼大肉才会觉得快乐。而他一年里大概只有两天会觉得心情比较不错,没有到快乐的程度,只是觉得不错。一天是他的生日,另一天则是发年终奖金的日子。
所以天生缺少快乐的他才会鬼迷心窍被奇怪的传说迷惑,想去见识那台扭蛋机有多厉害。但到目前为止,都还没因为扭蛋发生任何让他感到快乐的事。
该不会是因为没把它们拿出来放在身边所以没有效?
上网查了一下资料,其实转过扭蛋的人并不多,所以相关的资讯也很少。不知道能招来快乐的正确使用方法,这两个没用的东西又没办法送人,他只好又摆回书架上。不过这次是摆在比较显眼的位置,还把球上的笑脸调到看得到的角度。
自从把它们从扭蛋壳里拿出来後,每天都会看到好几次,他还是没找到快乐。但经过时间的累积,他对其他扭蛋里的内容物越来越感到好奇。当他回过神时,已经又来到那台扭蛋机前,机台纸上的笑脸还在微笑。他也笑自己的天真愚蠢,可是如果能满足他的好奇心,何乐不为。这次他有备而来,准备了许多十元,让他可以转到自己满意为止。
他熟练的放入十元,转动旋钮,有别於饮料贩卖机的塑胶哐啷声传出,他拿出扭蛋,迫不及待的打开,里面摆着让他无法理解的东西。轮胎?他拿出两个被剖半的粉色轮胎,端详了许久还是不懂制作人的意图,这比小垃圾桶还没用,至少垃圾桶里面还可以装几粒灰尘和棉絮,而这个剖半的轮胎就连当作摆饰都让人觉得不够格。
这样的东西怎麽可能带来快乐?
他开始对素昧平生的老板感到生气,为什麽标榜着带给人快乐的扭蛋机里要放一些下下签的东西。将粉色轮胎塞回扭蛋壳里,暂时摆在扭蛋机台上,又投入零钱转动旋钮。他第一次感觉到扭蛋不可思议的吸引力,正因为不知道会转到什麽,总是在打开之後觉得失望,相信机台里面一定还藏有更好的东西,真正能带给他快乐的东西。直到他把零钱都花完,还是没转到令他满意的扭蛋。
高举双手吊挂的大叔、鲑鱼卵戒指,还有一个有着人脸的红豆面包,像崩坏版的面包超人,头上还被咬了一大口,可以清楚看到里面的红豆内馅。加上刚才的轮胎,他非常好奇也怀疑那个因为扭蛋获得幸福的同事到底转到什麽。盯着手里没用的垃圾们,视线不自觉被机台上的笑脸吸引,或许只是错觉,但那个微笑看起来就像在笑他是笨蛋。愤怒的指数飙升到最高点,他大步流星走向无声无息的玩具店,打开大门走进店里。
风铃的声响让蓝无乐着实吓了一跳,情绪因为清脆的声音稍稍缓和了些,不只是因为声音,一进门带给他的冲击感也让他暂时忘了自己是进来客诉。视线所到之处无一没有摆放玩具,小小的店内像是被玩具占领的玩具王国,左手边的陈列柜上,蓝色大眼的外国洋娃娃与动物娃娃们感情很好的依偎着彼此,角落摆着从大排到小的俄罗斯娃娃。牵线木偶挂在一旁的钩子上,手脚自然垂下,彷佛在等着有人将它拿起,操纵它跳出快乐的舞步。
中间的大桌上摆着铁轨,蒸汽火车正在上面勤奋奔跑着。一旁还摆着许多迷你的树和公仔当作布景,将桌子布置成热闹的小镇。另一侧的层板上摆着怪兽与咸蛋超人人偶,不是面朝前方整齐排列,而是将它们摆成互相对战的姿势,如同重现出卡通的某一幕场景。靠墙的抽屉柜上陈列许多扮家家酒的玩具,色彩缤纷的小厨房里摆着相同比例的小锅子与锅铲。
脚边有一个踩着脚踏车的小丑在原地旋转,一旁的竹篮里放了一整篮的皮球,什麽花色都有,虽然看不太清楚,不过他猜想那些皮球上应该没有那个丑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