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难眠。
吕善之在床上翻来覆去，尝试入睡却都失败。
徐若天的话搁在心上，怎麽都无法不去在意。她不知为何感到难过，以前无论他忽远忽近、不理不睬，一点也不足以构成伤害。
对於他们的关系还有自己的感情，她想了整晚，仍得不出任何答案。
隔日周五，一早起床便不见徐若天了。
她悄悄松了口气，原本还担忧碰面时不知道该说些什麽好，害怕他的冰冷，也厌恶会尴尬不自然的自己，索性连面也不想见了。
也许正如他说的，这样对彼此都好。
一切只是回归原点而已，在那之前也是这样过生活的，没什麽大不了。
她不多做思量，带着平常心步上上学路。
「善之，早安。」才刚踏进教室，围在一起聊天的同学立即向她打招呼。
「早。」
「第一次见你比我还晚到。」
「嗯，有点睡晚了。」
另一名同学抢着说：「身体累了吧，看看你操出来的，对自己这麽苛刻。」
「前阵子休息很久了，身体耐不住懒散，还是让它忙吧。」她轻笑，快步轻盈至座位放下书包。
何欣颖转学後，原本仗着她狐假虎威的同学们变得低调安静，班上同学都不喜欢她们，不会特别搭理，也不会去追究过往的事。
没有仗势欺人的恶霸，班上变得和乐融融，她也不再排斥踏进教室的感觉。
度过国文课，紧接在後是三堂美术，吕善之一如往常当排头，领着大家到美术教室。
大家熟门熟路拿了画架和椅子，找自己喜欢的位置坐下，老师还没来，所有人早已准备就绪，自动自发地开始作画。
吕善之才刚装了水桶回来，有同学唤她：「善之，苏老师让你去帮忙搬作品来喔。」
见同学瞥瞥手机得知消息，这样的画面并不少见，师生感情好而交换号码，和同龄朋友私下来往没两样。
这麽说来，她和徐若天也互有联络方式。
并不是像漫画中那样，需要一方鼓起勇气询问好不容易才得来的，那些浪漫画面都只是空想，现实是她翘了课，才让老师打电话找。
彻头彻尾，老师和学生的关系充斥在之间，似乎没有多余的情感。
他们终究只能是这样的开端，这样的结束吧。
「我也一起去吧，作品多了怕你搬不动。」吴文曼从旁听见，立刻放下手边工作。
她应了声好，两人一前一後离开教室。吴文曼才转眼，吕善之已飞快地冲下楼。
她走在前，做事有效率的个性使她加快步伐惯了，吴文曼可不是这麽回事，她竭尽所能跟在後头，无奈喊着：「需要这麽赶吗？老师又不会跑掉！」
待她愿意停下脚步让後方的人跟上时，也已经到了办公室外头，吴文曼在心里暗自咒骂这个人无情。
吕善之下意识探头望了会儿里头，见徐若天不在座位上，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
「怎麽不进去？在看什麽？」见她鬼鬼祟祟，吴文曼感到莫名。
「怕打扰到老师们闲聊，基於礼貌先确认一下。」她面不改色，说完侧过身入室。
吴文曼半信半疑，心想，这什麽有点道理却又让人难以信服的话？
进到里头，吕善之才发现有其他老师在，三三两两，聚在一块谈天说笑。
苏老师见她们走来，笑容如花绽放，立刻招招手让她们到自己座位上。
「你们等一下，我先把要拿上去的作品整理整理。」她翻翻找找，为了不让二人乾等，开启了话匣子，「你们什麽时候走在一起的啊？我没看过的新鲜组合。」
二人互瞧一眼，吴文曼先行回答：「最近吧，不知不觉就……」
「身为班长需要照顾转学生，我也很无奈。」吕善之冷不防带了个玩笑，迎来吴文曼的不满。
「我哪需要你照顾？你先管好自己吧。」吴文曼睨着她，吕善之朝她吐了舌，两人一来一往的斗嘴很是有趣。
苏老师轻轻笑出声，还来不及回应，隔壁老师的叫唤越了过来，打断她们的谈话。
「苏老师，今天放学我们要去居酒屋小酌一下，你也一起来吗？」
吕善之回首一望，声音源自於数学老师，是个戴着金框细边眼镜的瘦弱男人，他甫说完，身旁的男老师眼睛都亮了。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事，没有办法去。」苏老师满脸可惜，带着不失礼貌的微笑。
遭到婉拒後气氛有些尴尬，一位女老师立即替她解围，「苏老师怎麽可能有空嘛，周五晚上一定是要和男朋友去约会的啊！」
「说得也是，我太不经思考了，忘了苏老师正处在需要耗费时间的热恋期中。」
听见他们一致颔首认同，苏老师腼腆地晃晃手，「没有啦，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你就别害臊了，大家都知道，你和徐老师郎才女貌，只要不影响工作，私下交往没有关系的。」女老师神采奕奕，比当事人还要兴奋。
苏老师还是拼命否认，脸上的笑意看在吕善之眼里，是欲拒还迎，是默认。
感觉很糟糕。
当然糟的并不只有眼前的景象，还有带着恶意眼光去扭曲苏老师的自己，相当差劲，却无法抑制从心底蔓延的厌恶感。
他们一来一往，说着有关徐若天的话题，却和站在中央的自己没有一点关系，对话越过她，说明了这段关系中并没有她的存在。
他的心是一片荒园，没有甘霖能滋润枯涸，没有方寸之地能留住人。
她不过是过客，何苦为这亩荒凉而坐困愁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