肃穆庄严又透着哀凄的灵堂,宋天晴与白雨乐跟着父母一同向逝者上香,虔敬地行过礼之後,偕同走出堂外,与其他前来上香的亲友照会,大夥儿拉来几张塑胶椅坐在灵堂外搭建的棚子下,闲聊着。
因宋天晴的坚持,她们回台登记结婚时一并办了婚礼,家族中都知道两人的关系,尽管不是每个人都能接受,闲言碎语也没有少过,然而身为警事高层长官的宋鑫刚在家族中极具威信,就连极护短的宋家大姐与弟弟都是不好惹的人物,也知道他是出了名的爱家宠妻女,倒是没有人真敢在他们面前指三道四。
看不惯的话大不了不来往,惹毛了宋鑫刚与他家小公主的下场,不少人有切身体会。
於是乎,众人八卦的对象便成了今天场景的主角们。
「说起来惠瑜也是命苦,才结婚没多久就发现俊棋外遇,那个小三的孩子竟然还跟小曦一样大,逼着俊棋要离婚。俊棋也真不是人,只因为那女人有钱就抛妻弃子的,那麽狠心。」
「惠瑜为了照顾孩子,一天兼三份差,身体怎麽会受的了?那麽年轻就过劳死了,留下一个那麽小的孩子,这可该怎麽办?」
「俊棋应该会接回去吧?他不是小曦的爸爸吗?监护人也是他啊。」
「他现在那个老婆心眼小的很,怎麽可能会让他带回去?不闹翻了才怪。你没看到这几天那孩子都住蓳妍家吗?连灵堂他都很晚才到吗?要不是有阿刚他们夫妇在,他大概都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那还真是……」
坐在父母身旁,宋天晴难得有兴致将这一耳八卦听完,转头望向摆有长桌的另一边。这些人口中的孩子就是坐在桌前默默折着纸钱的宋丞曦,而白雨乐也在身旁陪着她折,小脸尽是心疼不舍与哀伤,让宋天晴忍不住微拧起眉头。
昨晚她们回到台湾已经十一点多,是宋鑫刚独自开车来接她们回家,而江蓳妍先陪着这孩子先睡了,今早才正式与她见面。虽然早就从白雨乐与江蓳妍口中听过不少关於宋丞曦的事,因为父母离婚的关系,她跟着母亲租屋在宋家附近的老公寓里,由於母亲为了赚钱养家兼三份职,一直对王惠瑜观感很好且惋惜的江蓳妍得知後就主动揽过照顾宋丞曦的工作,而固定至少三个月都回台湾一趟的白雨乐也因此常与宋丞曦互动,而自己因为工作只能在过年期间回家时才看过她几次。
不得不说宋丞曦确实是个得人疼的孩子,长的白净秀气又可爱,尽管有些羞涩怕生,却是极有礼貌又贴心,今早一见到自己便主动打招呼,还递来一杯水,让一向对小孩子敬而远之的宋天晴都不得不多看她几眼,难怪自家父母与老婆都对她赞誉有加。
而这麽样的一个孩子,竟然有个那麽渣的父亲!难道感情的事能如此儿戏?结婚的目的不就是要一起建立一个家,并好好的维护吗?如果做不到,为什麽还要结婚?
难忍胸口油然而生的闷火,宋天晴起身向白雨乐她们走去,而对面也察觉到有人的靠近,不约而同地抬首迎上她居高临下的视线,两双圆润澄澈的眼睛无辜又纯然,像极了小动物般惹人心怜,让宋天晴蓦地一愣,闷怒莫名熄了火。
「我去买些饮料,想喝什麽?」被她们疑惑的目光看的尴尬,宋天晴镇定表情问道。
「小曦想喝什麽吗?」似乎被提醒了什麽,白雨乐忙跟着柔声问。
小脸收回视线,宋丞曦摇摇头,稚嫩的声音轻道:「谢谢姑姑,我不想喝。」小手仍继续折纸。
「这怎麽可以,你都没有喝水。」白雨乐四处望了下,竟然真的没找到水。看来这孩子已经许久没有进水了,她想了下,替宋丞曦点单,「帮我们买两杯鲜奶茶吧。」
宋天晴点点头,默数了下现场人数,转身离开殡仪馆,打算到旁边巷子里的知名手摇饮料店。然而就在她转出去没多远,便瞧见一辆白色轿车停在便利商店不远处,而站在车旁正在讲电话的男人竟是许久未见的堂弟宋俊棋,也正是宋丞曦的父亲,只见他边讲着电话边抽着烟,明明腆着笑容,笑意却不达眼底。
挑挑眉,宋天晴不置可否,正要绕过他往巷子里走时,几句扬高声调的话飘进耳里。
「……谁知道那个贱人会去做信托!那笔钱要慢慢……我知道你不想看到她,只要几年……好好好,我先让她去……」
不过短短几句,就够让宋天晴适才灭的火又腾地直冲而上,恨不得上前一把拧断渣男的喉咙,让他再也说不出这种垃圾话。明明都是姓宋的,怎麽这个人渣跟自家老爸差那麽多!
忍不住握紧拳头极力说服自己冷静,宋天晴边快步走进巷里边做了好几次深呼吸,来到一间手摇饮料店前,俐落迅速地点完饮品。这时,通讯软体的铃声突然响起,她不耐地从包包里翻出手机,一见显示是「宋兔兔」,心里便淌过一道清水,轻松让她勾起淡粉色唇角。
「老婆,怎麽啦?」
那甜腻腻卖萌声让话筒另一端的某人烧红了耳朵,还是柔声问:「妈妈让我们多买一点给大家。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好啊,你走出来右转,有一家7-11,再过去一点有条巷子转进来有一家饮料店,我在这里。」
笑眯眯地交完地点,宋天晴环起胸,一边缓慢悠哉地往巷外走,趁空档时忍不住想起刚才听到的糟心话,对照自家的父亲与老婆,就连那被黑色紧身牛仔裤包出姣好的臀型都翘的让人想用力拍下去,神色得意又骄傲的很。
全世界最好的爸爸与老婆,都在我家!
哦,还有一个全世界最好的妈妈!
果不其然还没走出巷口,熟悉的小可爱便出现在眼前,小脸因为跑步的关系变得红扑扑,看起来更为甜美可口,勾得宋天晴立马伸长藕臂,将那人揽进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怎麽了吗?」虽然害羞,小兔子却没有反抗,只是仰起加深色度的清秀面容,神情却掩不住关心。
愣了愣,宋天晴一双盛满温柔的美眸只装载眼前这只小兔子,笑意盎然,「没事,只是觉得有你真好。」
而後牵起白雨乐的手十指紧扣,後者羞怯笑了笑,两人偕同走回饮料店前等着所有饮料制作完成。
还好宋天晴有先见之明算好人数,免去一些时间,不过十六杯的饮料一个人的确不好拿,两人各分了一袋,还能空一只手出来牵手,好不甜蜜。
回到殡仪馆处,只比她们早几分钟到的宋俊棋忙上前接过饮料,分给现场亲友,来香上的人来来去去了几轮,因为还不到头七所以人数三三两两,宋天晴也多买了好几杯,所幸都够。
白雨乐取了两杯鲜奶茶又坐回宋丞曦身边,宋天晴看着自家老婆难得会喝这种热量不算低的饮料,为了哄小朋友喝,小兔子甚至吸了一大口,做出极其美味的夸张表情,果真逗笑了一直忧郁难过的小朋友,眸底滑过惊讶以及一丝委屈。
原来跟小孩子在一起比跟自己在一起更有胃口吗?
接收到妻子哀怨眼神却不明所以的某兔子朝她投来灿烂笑容,某兔子的老婆瞬间精气神又好了,像极了神精病。
这时,分发完饮料的宋俊棋将剩余杯数放到长桌旁,看也没看宋丞曦一眼,扬着笑容往宋天晴走来。「姐,好久不见,你真是愈来愈漂亮啦!」
环起胸看着眼前只小了自己两岁的远房堂弟,宋天晴挑挑眉,打量起他来。他们是儿时玩伴,小时候感情还不错,不过随着宋天晴的聪明才知愈见峰芒毕露而渐渐疏远,偶尔家族聚会或路上也能遇见,他是她家唯一男孩又长的帅气俊朗,时常跟一群猪朋狗友在一起,男女关系也乱的很,让宋天晴很不想跟他打交道。
白白浪费了一张好看的脸,从他已明显出现老态臃肿的面容以及藏不住的啤酒肚来看,这人如何纵情恣欲、酒池肉林了。
宋天晴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面上还是端着礼貌笑意,「好久不见,上次见还是六年前你结婚的时候嘛?转眼间你女儿都那麽大了。」她用下巴朝宋丞曦方向比了比,故意道。
闻言,宋俊棋乾笑几声,单纯以为宋天晴是在国外待太久而没有更新家族讯息,解释:「呃……我三年前离婚了,小曦跟着她妈妈,我也再婚了……」他挠了挠头,明明拥有181CM魁梧的高大身躯,气势却硬生生输给眼前堪堪及自己下巴的纤瘦女人一大截,不自觉低了声,「没想到小曦妈走得那麽早,真是好人不长命……」
「是啊,好人的确不长命。」跟着重覆了一遍,宋天晴美眸移到她的小兔子身上。正跟宋丞曦小声说话的白雨乐,那张好不容易被尽心保养起来的秀美小脸,跟孩子说笑的模样莫名散发着一股柔美迷人的光芒,看得宋天晴移不开眼。
谁能想到六年多前的白雨乐还一副瘦骨嶙峋的样子?差点就从自己手中……
每每忆起这段过往,愧疚心疼总如无法根治去除的附骨之蛆,痛入骨髓。
「……好还有你们家帮忙,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麽办才好。」
被宋俊棋突然抓起手而回过神,宋天晴拧起眉头,皮笑肉不笑地抽回手,「不会,小曦是很乖的孩子,我家都很喜欢她。」她环起胸,像是想起了什麽,「我听说你是因为不方便带小曦回家,所以才拜托我妈先照顾她?」
宋俊棋果然神色尴尬了起来,「呃……」
在心里冷哼几声,宋天晴佯装惊讶掩嘴,而後了然道:「那你打算怎麽办?」
「我会回去好好跟我老婆说,现在小曦还太小,需要人照顾……不然就得先把她送去我妈那里……」
「请问宋先生在吗?」
忽地有人喊了他的名字,宋俊棋朝她歉然笑了笑,才朝来人去,而宋天晴也终於能收起假笑,走回父母身边与也跟着过来的白雨乐身边,默默看着跪在灵堂中静静聆听配合道士的法事诵经。
「这孩子真的很让人心疼,她从没有在我们面前哭,看着我们总是笑……」江蓳妍忍不住叹息,「可是每天早上,她那双眼睛那麽红那麽肿……」
乖乖跟着江蓳妍身边的白雨乐挽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脸上亦满溢不舍。
宋天晴真心的笑才落回眸底,环着胸,定定看着那道孤寂落寞却倔强挺直小背脊的娇小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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