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在寻找、寻找和寻找。但他自己知道吗？知道他可能有一天会转变吗？像幼虫一样变成蝴蝶？
──梵谷
＊
那名少年迷路了？
沈佳辰无意识地握紧手里的玻璃杯，复而松开；身旁的人群聚了又散，乐队高声嘶吼及粉丝欢呼的声响大力震动着，迷幻的灯光笼罩整片海滩。
撩乱纷杂的世界，他的视线始终紧锁住同一个方向。
或者说──同一个人。
那名少年迷路了。沈佳辰几乎是笃定地想。
鸡尾酒火红的色泽折射在那张纯洁无暇的面容──那便是他身上最浓重的一笔颜色；他穿着简单的白T短裤，黑短发并未经过刻意的造型，松软地随风飞扬，与周身精彩纷呈的面孔相比，显得平淡而朴素。
沈佳辰眯细眼眸，喝了口威士忌。冰块喀拉轻响。
当然，夏天的海滩音乐祭属於任何群体──只是所谓物以类聚，这个角落被数座吧台包围，小有名气的酒吧各自派出调酒师争奇斗艳，夜渐渐深了，渐渐地酒精开始腐蚀清醒的脑袋、模糊道德底线，渐渐地，便蒙上一层危险的暗影。
乖孩子拥有趋吉避凶的本能，通常不会靠近此地，即便靠近了，也不会如少年一般久留。
更不会孤身一人。
沈佳辰紧盯着少年，一杯接着一杯，喝得很快，冰凉滑顺的液体冷却不了他的脑袋，反而化成火焰，烧灼着他的身体。
这里不属於那名少年，却只令他更加引人注目。
而人类都是有劣根性的。
越是乾净洁白的东西，便越好奇，染上其他痕迹会是怎样一番风景。
「你在看什麽？」
身旁的同伴懒洋洋地问，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诧异地安静半晌。
「喂，你的口味什麽时候这麽……清淡了？他看起来未成年。」
沈佳辰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回：「买酒之前要检查身分证。」
同伴一口酒差点呛着。
「哇靠还真的看上眼了？你别欺负小朋友吧……」憋了片刻，忍不住又小声嘀咕了句，「何况他看起来……咳，你不是最讨厌调教处男了……」
他没有立刻回话，目光移回少年身上，这一次，四目相接。
少年扬起眉眼，有一瞬间似乎慌张了下，脸颊不知因为酒气或是羞窘变得更加红润。
然而他并没有移开那双清澈的眼眸，仍旧愣愣地直望向自己。
沈佳辰喉间一紧，将杯里所剩不多的烈酒一饮而尽。
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就当作是我口味变了吧。」
语毕，他起身，在难以置信的瞪视里径直走向那名少年。
倒是不难理解同伴惊愕的原因──若是平常，压根不会落入沈佳辰挑剔的眼里，白净、无害、未经世事，被保护得太好的、彷佛长不大的少年。
偏偏少年在不对的时间，出现在不对的地点，被情绪正坏的他撞个正着。
冲动被酒精烧得正炽烈，大片烟尘遮蔽了理智。
此时此刻，他只想知道……这样乾净的人，在褪去那层青涩之後，会是什麽模样？
与从前晃眼即忘的那些云雨并无不同，或者，会是值得让他收入图监的一抹殊色？
沈佳辰很熟练。
请一杯酒，几句话便问出了少年的名字。
──南翩。
指尖不经意地抚过他纤瘦的腕骨，在那杯龙舌兰日落坠落之前覆上他的手，稳稳接住，水渍混着几滴艳色的酒液沿着他们交握的地方流淌而下，宛如一条冰凉的蛇爬过，激起微微战栗。
他低头附在南翩的耳畔，轻声说：「我的衣服底下有个漂亮的刺青，你想看看是什麽模样吗？」
嗓音沉而柔，气息堪堪擦过，挑起一阵暧昧的红浪。
沈佳辰拥有一副太好的皮相，而他向来知道怎麽运用它。
没有人能拒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