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鸣摸着扶手，忽然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他再把手抬起的时候，便见到满是粉尘的手掌。揉了揉手指後，肮脏的尘埃扑扑簌簌地掉了下来，就像是他们待的这座建筑已经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折腾一般。
虽然心下免不得惊异，但他仍保持着表面上的镇静。
他们所身处的这座建筑物正逐渐变得脆弱，他每走一步，都会感觉到脚下的梯级边缘正在崩塌，溅出一些碎石来。
短时间内产生变化的不仅仅是建筑。
除了眼前所见的两人一妖，方鸣无法感知到任何活人的气息——这意味着学校内部刚出了什麽大事。最糟糕的是，就连鬼魂也都变得寂静，阴气也开始有了消失的迹象。
这件事显然牵连甚广，就连鬼魂也没法逃掉。
至於原因，他已经有了猜测。
毕竟，这跟之前发生的事性质是类似的：同样看似不牵涉到灵异事件，而活人却在无声无息地消失。
说来也真是巧合，他正想置身事外的时候，事情就急速恶化了。
在埋怨自己的运气之後，方鸣维持着语气中的不耐烦，开口说道：「出去吧，这所学校也快要消失了。」
他看见秦瑾之抬起眉毛，表情有些古怪的瞧了自己一眼。
方鸣当然知道，他现在的态度并不讨喜。
他特地表现出来，就是为了保持距离——包括跟那些同类之间的，以及与这些异常之间的距离。
不要结交，不要有进一步的联系。只要继续这样下去，他就能如常生活。
彷佛是在回应着他的言语，陆续有几下沉闷的爆裂声自墙壁内层响起，其後，相似的声音从更往上的楼层传了出来。
「……阿筝！」
两个陌生人之中的女孩倒抽了一口气，她的目光落在一旁储物间的门口。不知何时开始，那道门竟然以奇怪的角度凹陷下去，彷佛已经不堪重负。而青年在看了一眼之後，马上就拉了她和秦瑾之一把，让他们跟着自己往楼梯跑。
方鸣一言不发，也是三步并作两步的迅速下了楼梯，甚至都没有在一楼多待一秒。
——这幢建筑已经撑不下去了，不论是新翼或旧翼都一样。
四人没有丝毫停留，马上就跑出了校门口。
「到底是……怎麽回事？」
开口的是秦瑾之，他才刚喘过气来，便扭头看向了学校。
但是，映入他瞳孔中的却是非常离奇的一幕：学校正在崩塌。过往，秦瑾之也不是没有看过灾难片，那些灾难片里，遇上地震或是山崩，总是会有一些建筑物适时地扮演着背景板，倒塌、崩坏，以各种可怖的方式变得支离破碎。
不过任何影片都不足以取代他眼下所见的一切。大大小小的石材争先恐後从高空中落下，沉甸甸地砸在地上，留下一个比一个宽阔的深坑。
那种力道让地面震动起来。
同时，那座原本完好无缺的学校，因为内部的破裂而维持不了轮廓，逐渐从中间剖开两半，很多桌子和椅子被抛了出来，彷佛是袖珍模型一般在半空中划了一个曲线，然後又掉了下来，对比那些硕大的石头，它们如同雨水一样轻盈，却更令人恐慌——
要是学校里有学生的话，这该是多少条人命？
「放心吧，学校里一个人也没有。」方鸣看穿了他的担忧。
不仅如此，他还看穿了那些原本在学校里的活人并没有死，他们的气息并没有化为怨念，就如同那两位失踪者一样，气息仅仅是消失了，无法再感应得到。
说到底，眼见现况已经演变至如此夸张的地步，却还没闹出人命，方鸣也觉得很不可思议。
他这一出声，也引来了另外两人的目光。
蓝筝倒是没什麽，莉迪雅则是露出了深思的表情。
秦瑾之才注意到他尚未为三人介绍彼此，急忙对蓝筝道：「这个就是我的朋友，方鸣，他……」他看了方鸣一眼，见对方没什麽反应，才说道：「如你们所见，他也有些特别的能力。」
然後他转向了方鸣：「这两位是蓝筝先生和莉迪雅小姐，来协助寻找两位失踪者的。」他维持着一贯的职业操守，没有对方鸣提到陈总的相关讯息。
姓蓝的吗？
方鸣打量起对方。青年看起来与自己年龄相约，也许要更年轻一两年，面容端正，眼神温和，有一些书卷气。
青年身旁的少女看起来像是一个人类，但方鸣很确定她不是。
他在脑海里搜寻了一圈，并未勾起什麽记忆。母亲曾经提过几个需要小心提防的姓氏，但当中没有蓝家。
当然，也不排除母亲孤陋寡闻的情况。毕竟据本人自称，她自遇到父亲後便脱离了魔法协会的圈子，除了寻仇之外几乎就没有再接触过旧识——算一算，其中也有三十多年的时间了。
蓝筝同时也在看着他，视线中带着探询和好奇。
「方鸣，你知道发生了什麽吧？」秦瑾之打断了这短暂的沉默。
方鸣耸耸肩，「有一些头绪，但确实的情况还没弄清楚。」
「是你让那个女鬼出现在我们面前的吗？」莉迪雅蹙着眉问道。
「这不重要吧。」
说着，方鸣注意到少女握着的那台手机，他对它略有些印象，前两天，那些警察在校园里便是拿着它的照片到处询问，想要找到第二宗失踪案的线索。
「你们居然能拿到证物啊。」他转头看向秦瑾之。
「证物还在警局，但里面的资料是跟受害者手机一样的。」秦瑾之解释。
「是吗？那麽，手机里应该有一个叫『愿望APP』的应用程式才对。」方鸣说，「你们看过了没？」
蓝筝问：「是那个程式出了问题？」
「我猜它本身就是一个问题。」方鸣的回答并不着调。
莉迪雅在他提及应用程式的时候，已经飞快地翻动着手机的主页面，从密密麻麻的档案夹里把这个程式翻了出来，并在屏幕上又点击几下。
「……死机了。但是，如果出问题的是这个……可以理解它究竟是一个什麽用途的东西。」
她低声说道，接着便把手机交给了蓝筝。
蓝筝没有尝试，而是乾脆往前走了两步，让站得比较远的方鸣也能轻易看见手机的画面。
屏幕上，是方鸣曾见过的简陋设计，要说有变化，顶多只是那条问题多了一个对话框，而问题本身和底下的「有」、「没有」依然刺眼。
只是，此时不论是点击哪个按键，都已经没有任何反应。